——「煌焰之都」根據地宮殿,第八左翼之宮。
黑兔被分配到的房間是主賓室的第八左翼之宮。她從房間的陽台仰望夜空,看到月亮躲藏在雲層之間不安地嘆了口氣。
「……連想要沐浴月光都辦不到。」
黑兔出神地緬懷遙遠的祖先故鄉。
「月兔」是透過沐浴月光來累積神氣並成長。
同樣在仙道中,也有必須在千年期間同時吸收霧氣和日月光芒,並獲得仙氣的修鍊方法。身為精靈的「月兔」能比他們更早成熟。
黑兔花費了兩百年歲月才成長到能夠獨當一面。
直到成人的幾年前,她連外表都還是個十歲少女。
(之前身體突然長大確實讓人家嚇了一大跳,不過即使如此,還是沒有這次誇張。)
黑兔苦笑著把手放到頭上,長年以來都在那裡的兔耳現在卻不復存在。
那對她每天都不忘梳理愛護,而且引以為傲的兔耳已經隨著神氣一起消失了。然而問題並不是只有這樣。
(至今為止能聽到的小鳥啁啾……精靈話語……還有遠方河川的潺潺流水聲,現在全都變得聽不見了。)
黑兔閉上眼睛,集中精神聆聽。
然而無論她多麼專註在聽覺上,能聽到的還是只有寂寞的風聲。每當強勁夜風橫著吹過,黑兔就不得不再度痛感到自己現在是多麼無力。
現在的她一定只有和人類少女差不多的力量吧。
——必勝之矛和太陽之鎧。
在史詩·摩訶婆羅多中,軍神因陀羅要求英傑迦爾納接受一個考驗。
身為太陽神之子的迦爾納誕生時就穿著據說能獲得不死不滅恩賜的太陽之鎧,然而這強大恩賜的代價是鎧甲和他的皮膚化為一體無法脫下。想得到這副鎧甲的軍神因陀羅利用迦爾納本身對自己設下的制約,隱藏身份並命令迦爾納交出太陽之鎧。
迦爾納原先拒絕了這個命令,然而他察覺到對方正是軍神因陀羅,因此決心要交出不死不滅的鎧甲。問題是太陽之鎧和他的身體已經融為一體,要脫下來必須有著必死的決心。
因此——他用小刀剝下了全身皮膚,將太陽之鎧奉獻給軍神因陀羅。
(……因為被這種奉獻行徑打動內心,帝釋天大人賜給他只能使用一次的必勝之矛。這就是著名的必勝之矛和太陽之鎧的相關傳承。)
自此之後,這矛和鎧甲就成為在帝釋天眷屬中最具備奉獻精神者才能獲得賜予的恩賜。
然而由於這個恩賜的力量實在太過壓倒性,因此被設定了一個限制。
要是在同一場戰鬥中同時使用了矛和鎧——就會遭受到和英傑迦爾納同等,甚至是更嚴重的懲罰。
「人家……以後到底會怎麼樣呢?」
黑兔因為違反限制而失去了神氣,但後果只是這樣或許可稱為僥倖。
畢竟失去神氣但卻保住了靈格,這點只能說是奇蹟。最糟的結果甚至有可能會直接消滅。現在的黑兔是比人類少女更像是虛幻雲霧的存在。
黑兔抬頭望向沒有星光的夜空,不安地喃喃說道。
雖然身體突然變大時也很驚訝,但那次比起驚訝,喜悅的情緒更為強烈。總算能獨當一面,還有能完美使用被賦予的神格裝備……她對這兩件事稍稍以引為傲。雖然因為擁有「審判許可權」而沒有參加遊戲的機會,然而黑兔依然有自信,認為自己獲得了即使面對最糟事態也能夠重新振作的力量。
兩百年前她無法守護故鄉,但如果是現在——
「……傻瓜!傻瓜傻瓜大傻瓜!人家這個大傻瓜!」
砰!
「嗚啊!」
就像是為了反省自己得意忘形,黑兔用腦袋使勁撞擊陽台欄杆。
然而她太用力了。由於黑兔忘記身體已經變成常人還使出全力用額頭重擎,讓她在陽台上打滾痛得差點昏過去。
黑兔壓住紅腫的額頭,含著淚水站了起來。
「嗚嗚……好痛喔……!」
「當然痛啊,你是白痴嗎?」
這時,十六夜從陽台下探出頭。
應該是因為聽到黑兔的慘叫所以從下面房間跳來這裡吧。
沒有防備的黑兔一瞬間嚇了一跳,然而到現在她已經不會再因為十六夜的古怪行徑而驚慌失措。不過再怎麼說這裡畢竟是分配給黑兔的房間。
面對沒有獲得許可就跳上來的十六夜,黑兔像是賭氣般地鼓起雙頰把臉轉開。
「哼……哼!這裡是人家的房間,人家想要做什麼傻事都和十六夜先生沒有關係!」
「是沒錯啦。不過,你應該更保重自己的身體啊。大小姐跟春日部很擔心你喔。」
十六夜像個大叔般地「嘿咻!」一聲,同時翻身進入陽台。
再怎麼說這裡都是淑女的寢室,沒經過允許就擅自闖入的行為確實值得商榷。不過光是沒有踹破房門闖入就算是一種成長,是幾個月前還無法想像的大進步。
站在陽台上的十六夜突然注意到黑兔的頭髮。
「哦……或許是因為兔耳不見了,你的頭髮看起來比之前更黑。」
「是那樣沒錯,人家的頭髮原本因為神氣而帶有些許月光。再過久一點,顏色應該會變得更黑。」
「是喔~」十六夜以似乎有些佩服的態度繞到了黑兔背後。或許是很中意變黑的發色吧,他一言不發地開始幫黑兔綁起麻花辮。
十六夜老樣子還是我行我素的行動讓黑兔傻眼,但對方不是出言指責就會停手的人。她只能嘆口氣在陽台的椅子上坐下,再度開口發問:
「要幫人家編麻花辮是沒有關係啦,但十六夜先生你不必進行迎擊的準備嗎?」
「是啊,因為我的任務是要痛毆那個白髮的臭小鬼,所以有必要先準備好迎擊那些傢伙的人反而是春日部和大小姐。」
「……有勝算嗎?」
黑兔不安地發問。下一次魔王聯盟也一定會拿出全力來挑起戰爭吧。
混世魔王加上馬克士威魔王,還有自稱殿下的白髮少年。
他們還沒有掀出自己的底牌。
真正本領是強制執行考驗的能力——「主辦者許可權」
能自行決定遊戲規則的恩賜遊戲也能成為強力無比的武器。
有像佩絲特那樣造成神隱和黑死病的遊戲,也有像蕾蒂西亞那樣在遊戲規則中加入強制罰則的遊戲,難易度可說是天差地別。
挑戰未知的恩賜遊戲將會成為一場賭命之戰。
更不用說下次戰事無法利用「審判許可權」來中斷遊戲,十六夜他們必須一邊遭受敵方攻擊,同時想辦法破解遊戲。
然而就算身處此等困境,十六夜還是聳聳肩輕浮地笑了。
「這嘛,算是五五波吧。接下來已經是在和時間賽跑了,要看我們能做出多少準備來決定勝敗。雖然最低限度是擊退他們就算勝利,不過至少我想要在這場戰鬥中解決那個——名叫琳的傢伙。」
身為殿下隨從的黑髮少女。
已經聽佩絲特說過,她能使用名為「Achilles High」這種能操作距離的神秘恩賜,而且還是個難以打倒的遊戲掌控者。曾和琳實際交手過的黑兔,也只能想出兩種對抗那能力的手段。
「是啊……要解決那名少女,只能使用可瞬間將距離歸零的『境界門』,或是要準備會根據條件發動的特殊恩賜。」
關於這點,這次的戰鬥中湊齊了人才。
維拉·札·伊格尼法特斯,支配生死境界的「蒼炎惡魔」。如果讓她去和琳戰鬥,就能建立起能解決對方的好方法。
既然沒有其他方法,那麼琳的對手就交由維拉——
「——不,那女孩要交給小不點少爺對付。」
「咦?」黑兔發出聽起來很好笑的聲音。
十六夜滿臉得意地呀哈哈大笑並搖了搖頭。
「雖然不能算是什麼策略,不過有個方法連他本人也說想試試看。嗯,勝算大概是五十對五十吧?」
「那……那樣做……真的沒問題嗎?」
「這個嘛……不過我有告訴他,只有在我能去救他的狀況下才能動手。我想他應該不會亂來吧。」
要是有個萬一,我會去救他。十六夜以認真的語氣發表宣言。
黑兔靜靜凝視著他的側臉。
(……這個表情一定才是十六夜先生的真面目吧?)
在把他召喚來箱庭時。
宣稱要重建共同體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