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一年,五月五日。ARIA寄養之家門前。
在收到聯絡說金絲雀有留下遺書的幾天後。
逆廻十六夜來到了兒童福利機構「ARIA寄養之家」。
他站在被油漆成白色的殺風景建築物前,雙手叉腰往上看。
「ARIA寄養之家……我好久沒回來了呢。」
十六夜抖著喉嚨笑了笑,望著大門前方。這五層樓的純白外觀大概會讓初次看到這裡的人誤以為是什麼研究機構吧。
不過只要仔細觀察一下,就可以看到牆上畫滿了小孩子的塗鴉。即使有在定期油漆修繕,但白色牆壁似乎無論如何都會被拿來塗鴉。
即使如此,金絲雀依然堅持要把牆壁油漆成白色。原因就是——
「因為這樣,才能隨便孩子們高興怎麼玩就怎麼玩呀。」
……換句話說,是以方便塗鴉為前提所以才故意漆成白色。
要是被缺乏資金的兒童福利機構知道這件事,肯定會相當憤愾吧。
十六夜過去也曾經動手塗鴉過一次,不過他似乎一下子就膩了。
「也好久沒見了,去看看小鬼頭們也好……喔?」
十六夜伸手搭上門,然而這瞬間,大門卻搶在他動手之前自己打開了。
同時還有兩名少年少女出來迎接十六夜。
「呀呵,十六哥!我和焰一起等很久了!」
「我並沒有在等……十六哥,歡迎回來。」
「嗯。辛苦你們來迎接我,鈴華、焰。」
十六夜張開雙手,故作鄭重地慰勞他們。這兩人和十六夜相同,都是被ARIA寄養之家收養的小孩。
擁有健康古銅色皮膚和鳳梨般髮型的少女是彩里鈴華。
一頭亂髮還戴著眼鏡的少年則叫做西鄉焰。
當鈴華正在努力爬上十六夜背後時,焰歪著頭對十六夜發問:
「我製作的耳機情況如何?」
「還不錯。」
「是嗎?那就好。」
「十六哥,還有更重要的事。那個奇怪的律師一直待在這裡實在很可怕~你快點三兩下把他趕走啦。」
鈴華用力揮著雙手,同時跨坐到十六夜的肩膀上。
「喂喂,那是來拜訪我的客人吧?待個兩、三天沒走不是以前也有過的情形嗎?」
「是沒錯啦……可是這次的大叔該怎麼說……真的非常恐怖,而且是會讓人覺得是『變態』的那種恐怖。」
「變態?」
「對。雖然那個人長得還算帥,也很適合穿黑色衣服,不過他卻對我說什麼:
『小姐,要不要和我去喝個茶呢?以結婚為前提。』
真是嚇死人了。還有他對其他人好像也是這樣講耶。」
「………………哦?這還真是抱歉。」
十六夜抓起跨坐在自己肩上的鈴華的腳踝,用力往上舉。
失去平衡的鈴華「呀~」地慘叫,轉了三圈後從十六夜的肩膀上摔了下來。十六夜丟下她不管,直接進入ARIA寄養之家。
負責櫃檯的中年女性一看到十六夜的臉就立刻露出厭惡的表情。
「……好久不見了,十六夜同學。」
「別表現出那麼厭惡的表情,拿了遺書之後我立刻就會走。」
「你能那樣做是最好。還有學校的退學手續已經幫你辦好了。」
「是嗎,麻煩你了。我的客人呢?」
「那位先生說要在機構裡面散散步,等他回來我會告訴你,你就先坐在接待處這邊等吧。」
是嗎?十六夜對櫃檯的女性揮揮手,一屁股坐下。
才剛坐定,一雙小手就從背後摟住了十六夜的脖子。
「那個那個十六哥,那個變態律師呢,?」
「聽說他正在機構裡面散步,大概又去找小鬼們搭訕了吧?」
「嗚嗯!真的嗎!大家有危險!」
鈴華甩著頭髮,一溜煙地跑掉。
目送她的背影離開後,十六夜就把整個身體都癱在椅背上。
然而立刻換成一頭亂髮的焰跳上他旁邊的椅子。
「這是新作。」
「啊?」
「新作的耳機二號,『Crest moon No.2』。給你。」
這耳機雖然是才剛滿十歲的焰所製作,但造型卻相當精緻,耳罩部分還貼著他的註冊商標——火炎標誌。
雖然焰的話不多,但在日用品的獨立開發上,卻投注了不像是個小孩的熱情。
十六夜拿起耳機轉了幾圈,對著焰露出苦笑。
「就算你說要送我……既然要送,應該也可以送耳機以外的東西吧?為什麼要送重複的東西啊?」
「因為十六哥你又不使用鬧鐘那類的東西。」
「我是不用。不過你做的天球儀很不錯喔,那東西我到現在還擺在自己房裡。」
「……那是有金絲雀老師幫忙所以才做得出來,我一個人沒辦法。」
焰輕輕低下頭。
十六夜「嘖」了一聲,把頭轉開。
「金絲雀老師……真的過世了呢。我還以為無論發生什麼事情她都不會死。」
「病死也沒辦法。而且還是原因不明的病魔,就算是金絲雀那臭歐巴桑也束手無策吧。」
「……嗯。」
焰憂鬱地把頭垂得更低。
十六夜露出感到極度麻煩的表情,抬頭看了一下天花板,接著拿起新耳機戴到頭上。
「嗯……?喂,焰。這東西的頭帶部分會不會太長了?整個晃來晃去耶。」
「沒問題。先用耳墊部分貼住耳朵,然後按下調整器旁邊的按鈕,這樣一來就會配合頭部的形狀來調整長度。可以說是重視貼合感的產品吧。」
「哦?你注重的部分還頗有趣嘛。」
十六夜哇哈哈笑著,並按下調整器旁的按鈕。
喀鏗!頭帶摺疊之後,耳墊就緊緊夾住十六夜的耳朵。
「原來如此……不過這有點太緊了。這樣說不定會讓聲音聽起來悶悶的,反而聽不清楚。」
「晤……那我拿去改良,借我一下。」
十六夜隨手一遞,要把耳機交給焰——但他的手卻僵住了。
因為被他從頭上拿下來的耳機,外型已經和先前不同了。
「……喂,焰。這耳機的外型是怎麼回事?」
「這是用頭帶調整尺寸的結果。讓頭帶摺疊來進行調整之後,不管怎麼弄,都會豎起來變成這模樣。」
「不是這問題。你自己看,這玩意怎麼看都是貓耳啊。」
「嗯。『Crest moon No.2』會因為調整尺寸而形成貓耳,這樣絕對會受女性歡迎。」
「哦?意思是你覺得我看起來像女人?」
「十六哥是活廣告。要隨時戴著耳機,幫我的『Crest moon』系列宣傳。」
「喂喂,選我當模特兒很貴的喔?」
「等我哪天出了名之後再付。」
焰短短回應之後,就從接待處的椅子上起身。大概想去改良貓耳耳機吧。
他本來已經轉身背對十六夜走離現場,不過又突然停下腳步回過頭。
「……我正要回房間去,包包那些要我先拿走嗎?」
「嗯?噢,也好。晚一點我再去找你連耳機一起拿。」
「我知道了,我等你過來。」
焰收下包包,這次真的離開了。
只剩下一個人的十六夜再度把身子躺到椅背上。
(……一年沒回來了,結果什麼都沒變呢。)
十六夜望著天花板上附著的污漬,臉上露出苦笑。
——這個ARIA寄養之家,表面上的活動是在收養沒有父母的兒童,並為他們募集養父母。然而實際情況卻有點不同。
這裡是世上那些特別到一般甚至無法應付的問題兒童們聚集的地方——光這樣解釋,說不定聽起來依然像是間普通的兒童福利設施。
然而這裡提到的「特別」,卻代表了有些不同的意義。
並不是指家庭環境特別,而是少年少女們一個一個都擁有跳脫常識的能力或才能。這是收養十六夜時,金絲雀決定的事情。
話雖如此,並沒有其他少年少女擁有像十六夜這樣驚人的力量。實際上幾乎都是些瑣碎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