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轉自 千木咲音@SOSG論壇
這是個梅雨季里難得放晴的日子。
逆回十六夜在河邊一邊感受周遭的初夏氣息,一邊抬頭看了看太陽,唐突地喃喃自語:
「喔?看到太陽黑子了。果然主張太陽已經開始進入冰河期的理論是真的嗎?」
比起寒冷,以「上天不會創造出在我之上的人」為座右銘的他似乎更想推廣溫室效應。
由於已經沒有前往學校的義務,他考慮過是否要穿著高中制服在河邊進行悵然沉思的遊戲,但那在旁人眼中只是個丟臉的行徑。要是被認識的人看到,背地裡絕對會被當成笑柄。
「有沒有什麼有趣的事情啊……」
他拿下耳機,河對岸一群混混的聲音傳進了他耳里。他們身穿背部綉著圖案,看來充滿氣勢的加長版立領制服,中間則有個遭到他們施予集團暴力的少年哭倒在地上,被迫磕頭道歉。
「喂喂不太妙吧!這傢伙是真哭呢!有夠臟,要不要把他塞進河裡洗一洗啊?」
「既然要洗,乾脆叫他脫光光跳河吧!還要把兩手兩腳綁起來!」
「噫…………!」
全身發抖的少年整個人像不倒翁一樣縮成一團。逆回十六夜緩緩坐起上半身,對著前方數十公尺持續又踢又踹的他們開口搭話:
「……啊~好閑~閑到爆!要是空閑能賣,我有信心可以大賺一筆。怎樣,那邊那群看來沒啥腦袋的蠢蛋們,要是提供一些娛樂,我可以回敬你們每一個人叫做空閑的長期入院休養當禮物喔!」
「喂!你快點脫光跳下水啊!」
「至少還是綁住兩手吧!反正只要腳還可以動就不會死嘛!」
「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
沒有人對逆回十六夜的發言做出反應,這也是當然。
因為他並沒有大叫,而是用跟旁人說話沒兩樣的音量來發言。
所以逆回十六夜的聲音當然不可能傳進那群人耳中,而是直接隨風飄散。至於那個被混混集團毆打的少年滿臉都是泥巴眼淚和鼻水,樣子慘不忍睹。
「…………」
十六夜默默地站了起來。
他先從河邊撿起兩、三顆大小適中的石頭,接著,這次他放聲大喊並投出石頭。
「叫你們讓我也參一腳啊啊啊啊啊啊啊!」
整個岸邊爆炸了。這並不是譬喻,也沒有修正的必要。
正如字面所述,石頭髮揮出足以匹敵第三宇宙速度的異常高速,夾帶著巨響揚起一陣煙塵,讓混混和少年連同河岸一起被炸翻了出去。
「哇啊啊啊啊!」
「是……是逆回十六夜!大家快逃!」
「救……救命——」
「喂喂!我要繼續丟了喔!」
在豪爽的哇哈哈笑聲下,擲出的石頭製造出一個個隕石坑,這景象正可以稱為空投轟炸。面對這壓倒性的光景,無論是原本在欺負人的混混還是被欺負的少年,都同樣害怕地逃走了。
為了避免引起誤解,這裡要特地說明逆回十六夜並不是為了幫助少年才投出石頭。
只是因為「抑強,同時也抑弱」這個理念也是他的座右銘之一。
「哈哈哈真是沒出息!沒出息!原來只是外表有氣勢嘛!」
逆回十六夜抱著肚子嘲笑所有人驚慌逃跑的樣子。
他先誇張地笑得東倒西歪,接著又笑得猛踩地。
周圍只剩下他的笑聲,完全沒有他人的氣息。在逆回十六夜的笑聲停止的同時,這一帶立刻被閑靜的氣氛籠罩。
重回寂靜的河邊完全感覺不到人的動靜。和他同年代的少年少女們,現在應該正待在學校里吃午餐吧。逆回十六夜一語不發地呆站著。
「……真無聊!」
接著才像是在發泄般,表白出內心真正的想法。
就算覺得混混集團和少年的滑稽反應很諷刺可笑,卻絲毫不有趣。
即使他試著笑得東倒西歪,但也只不過是假象,根本不足以打發時間。
逆回十六夜呼出一口帶著空虛的嘆息,撿起包包轉身背對河岸。
「…………嗯?」
在他踏出腳步的同時,咻~的一聲,一股橫向的強風掃了過去。隨風飛舞的一封信描繪出不自然的軌跡,輕飄飄地瞄準包包的縫隙溜了進去。
「……剛剛那是怎麼回事?」
逆回十六夜拿起這封飛出詭異路線的信件。
只見信封上面以流暢美麗的字體寫著:「逆回十六夜先生啟」。
*
久遠飛鳥對著蟬鳴如驟雨聲般惱人的庭院大聲喝道:
「吵得讓人火大!給我安靜!」
蟬鳴立刻嘎然而止,彷彿早有默契。看來久遠家大小姐的怒斥比求偶行為更受到重視。久遠飛鳥對這個結果並不覺得有什麼好訝異,大搖大擺地在洒掃清潔的大宅里闊步前進。不過明明這裡是日本數一數二的大財團,空調卻沒有涵蓋到走廊,到底是怎麼回事?
飛鳥撥著長發,抹去反射光線的汗水,快步衝進自己房間。她先確認房門已經鏗鏘鎖上,才整個人往床上一躺,床墊也隨著她的動作上下晃動。
然而這樣似乎並沒有讓她滿意,飛鳥又轉動身體讓床墊再度重重反彈。
「解散財團的家族會議?真沒想到我會為了這種事情被叫到日本邊陲的角落來。」
為了讓已經持續好幾個月的家族會議做出決議,久遠飛鳥被迫面對宗家的族長。久遠家的族長雖然年事已高無法離開床榻,然而由於發言擁有強大的影響力,是個過去受到各界畏懼的大人物。
面對這位財團的後盾,親戚們居然跑來哀求飛鳥這個才剛滿十五歲的小姑娘,拜託她「想想辦法」,實在讓人無奈得無言。
在百般無奈的情況下來到宗家宅邸的久遠飛鳥,對著族長說了一句話:
「請不要講那麼多,立刻協助解散財團。」
「我明白了。」
沒有第二句話。真的是一場連十秒都不到的對話,根本稱不上是「會議」。
事情一旦有了著落,久遠飛鳥立刻轉過身子離開大宅。原本就期待事態如此發展的親戚們,反而因為目睹了這段令人懷疑自身眼睛和耳朵的對話,只能目瞪口呆地目送她離開。
——親戚中傳言,久遠家大小姐說出口的發言即為「絕對」。
這並不是什麼規矩或法則,只是她一旦說出口,凡事就絕對會照她所說的演變。雖然也有人說這是強烈暗示或催眠、洗腦之類,然而久遠飛鳥本身並沒有這樣的自我體認。
她只是把自己的想法說出口而已。已經無法抗拒現今世界的潮流,所以財團解體也是不得已的做法……她只不過是把自己的主張稍微強烈地表達出來罷了。
「……真無聊,居然連那位大老爺都是這個樣子,真是笑死人了。」
久遠飛鳥保持卧姿,用力握緊床單。她心情欠佳的主要理由就是因為這個。
所有發言都只能獲得「是」這種回應的人際關係,既不刺激也欠缺風情。只能和他人建立起樸素又無聊的人際關係。久遠飛鳥已經對這種平淡的人際關係感到相當厭煩。
「……好熱,為什麼會這麼悶熱呢?」
正式服裝是酷暑的最大障礙。除了綁頭髮的緞帶,久遠飛鳥想把其他衣物全部脫掉。
這時她突然發現,在自己視線游移方向的書桌上,放著一封可疑的信件。
信封上面寫著:「久遠飛鳥小姐啟」。
「………………?」
飛鳥狐疑地歪了歪頭。接著她立刻把視線移向房間大門、窗戶、以及暗門後的緊急避難通路。到處都呈現緊閉狀態沒有使用過的痕迹。這時,響起敲門聲與女僕的聲音:
「飛鳥大小姐,我送清涼的飲料——」
「我說,問你一個唐突的問題,我不在的時候有誰進了我房間嗎?」
「?這房間的鑰匙只有大小姐您手上那一把而已,所以沒有任何人能進出這間房間。」
「是嗎……也對呢。沒事,你可以退下了。」
女僕行禮後離開房間。久遠飛鳥再度詳細調查房間內所有可能進出的地點,然而卻完全無法找出遭使用過的痕迹。
換句話說,絕對不可能把信放進這間房間里。
「……嘻嘻,雖然不知道是哪位,不過這並非密室殺人的密室投書倒是讓我很中意。」
連酷暑都被拋到腦後,久遠飛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