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真是倒霉到家了……」
神人剛剛受完被琳絲蕾凍成冰雕的處罰,正打算回返營帳。這時——
「……咦?」
他碰巧發現克蕾兒從森林裡走出來。
只見她紅色的雙馬尾像烈火般朝天倒豎,而史卡雷特則緊跟在主人身後,不時觀察她情緒是否好轉。
(……這傢伙,只要生氣馬上就會露餡呢。)
神人忍著苦笑,邁步往克蕾兒的方向走去。
「喲,克蕾兒——」
「哇啊!神……神人!?」
克蕾兒轉頭察看,發現是神人之後,立刻漲紅了臉驚叫。
「真是的!你幹嘛突然嚇我啦!」
「幹嘛大驚小怪的啊?我只是很平常地跟你打招呼而已吧。」
「少……少啰嗦!我告訴你,我啊,對你這傢伙可是一點感覺——」
話還沒說完,雙頰紅通通的克蕾兒便突然打住,把頭轉向一邊。
(……怎麼搞的?)
……雖然她的態度讓人一頭霧水,不過克蕾兒人來瘋地忽然鬧彆扭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菲雅娜呢,她還好吧?」
「哼……那個色情狂公主,誰管她呀。」
「你們又吵架啦?」
「……」
克蕾兒沒有轉回視線,只是默默噘起唇瓣。
神人無奈地嘆了口氣……反正對她們兩人拌嘴吵架的事也已經司空見慣了。
兩人就這麼肩並肩地走了一會兒——
「欸,神人……我問你喔。」
克蕾兒打破沉默。
「什麼事?」
「今天早上和〈四神〉對決的那場劍舞里,你又用了她的劍技對吧?」
「……幹嘛,又想拿昨天的話題冷飯重炒啊?」
為了掩飾內心的動搖,神人刻意加強語氣回答。
……看樣子,克蕾兒似乎還在懷疑呢。
「不是你想的那樣啦,幹嘛動不動就生氣呀。」
「我哪有生氣。」
神人悻悻然地答道。
「看了你今天的劍舞,我忽然有種想法——會不會其實我們是妨礙你前進的絆腳石呢?會不會神人像三年前的〈最強的劍舞姬〉——蓮·阿休貝爾一樣,自己一個人施展劍舞時,反而更能盡情發揮真本事呢?」
「……」
克蕾兒的表情是認真的。
神人隱約能猜到為什麼她會忽然提起這件事。
她剛剛在和菲雅娜吵架時,說的大概也是相同的話題吧。
而昨天,菲雅娜也為差不多的事情勞神不已。
「我——」
神人把快說出口的話吞了回去,他猶豫了。
他不想隨口說些安慰人的場面話。
所以他審慎斟酌著自己該怎麼表達。
(換成是從前的我,應該會對這個問題做出截然不同的回答吧……)
昔日的神人,的確一心追求著個人登峰造極的力量。
人一旦有了需要保護的東西,就會變得軟弱——他曾經覺得這是不變的真理。
唯有沒有任何想要守護的東西,連自己的性命都置之度外,才能稱得上是最強——這是那個喪心病狂的機構教導他的事。
不過,現在已經不一樣了。
(身邊多了一起並肩作戰的夥伴,我才發覺自己的力量有無限強大的可能性。)
這是神人轉進學院,結識克蕾兒等人之後才發現的道理。
就連曾經指導神人世間萬物的暗精靈,也沒教過他這件事。
神人拾起低垂的頭,毅然開口說:
「因為有你們這些隊友,我才能變強,而這就是我現在擁有的實力的本質。要是光憑我一人之力,是絕對沒辦法打敗〈涅般德·羅亞〉那個怪物的。」
他的話里沒有絲毫掩飾虛假,也不是害羞的自謙之詞;而是最坦率的真實心情。
「神人……」
克蕾兒舉起手緊緊握在胸前。
神人覺得……她那紅寶石般澄澈的眼眶邊,似乎閃爍著些許濕潤的淚光。
「哎……哎呀,這話說起來還怪害臊的……」
「是……是啊……」
……兩人反應一致地別過頭去不看對方。
「……不過,還是要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你吃錯藥啦,居然這麼坦率。」
「少……少啰嗦!想被燒成焦炭嗎!」
稍一捉弄,克蕾兒便馬上恢複成平常的那個她。
(……呵,還是這樣比較像你。)
神人暗自苦笑想著。
「啊……你們兩個,在那邊做什麼好事啊!」
這時,艾莉絲忽然施展〈飛翔〉魔術從半空中翮然飛過來。
她才剛著地,就馬上抽出白晃晃的劍架在神人脖子上質問:
「神人,我問你!你剛剛是不是又做了什麼逾越禮數的事啊!?」
「什麼叫做『又做了』啊?別誤會我了!」
「就……就是說呀!才、才沒有做什麼難以啟齒的害羞壞事呢!」
「什麼!難……難以啟齒的害羞壞事?」
「喂喂,克蕾兒……拜託別紅著臉說那種話好嗎,會招致不必要的誤會耶。」
神人先吐槽一番,接著把視線移回驚愕得慌了手腳的艾莉絲身上。
「艾莉絲,你現在不是應該正在巡邏嗎?」
做事一板一眼的艾莉絲不可能隨便翹掉工作。
……她會出現,一定是發生了什麼狀況。
「我差點忘了……剛才風精靈告訴我一件事——」
艾莉絲露出嚴肅的表情,並且張開掌心召喚出一隻小型僕役精靈。
那是只有著半透明蝴蝶外型的精靈。
「不知為何,公主殿下好像跑到結界範圍外了。」
「你說菲雅娜?」
「怎麼可能!」
聞言,神人和克蕾兒同時驚訝地喊道。
菲雅娜應該很清楚入夜後的森林有多危險才對。
「她怎麼會突然……」
話說到一半,克蕾兒像是突然驚覺般,瞠大了眼睛——
「難道……菲雅娜是因為和我吵架,所以才……?」
「不可能,菲雅娜又不是克蕾兒,依她的個性絕對不會做出那種事。」
「喂!你很過分耶!」
神人無視氣乎乎地鼓脹起臉頰的克蕾兒,沉吟道:
「怪了,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她為何要獨自離開森林——」
「……關於這點,她好像並非獨自行動呢。」
「咦?」
「根據回報,公主殿下好像是和神人一起到森林裡去夜遊了。」
「……」
三人之間沉默了半晌。
「…………啥?」
「我……我的意思是,公主殿下剛剛和神人在一起行動啦!」
艾莉絲用冷峻的眼神瞪著神人喊道。
「神人……你、你這傢伙哦……」
轟轟轟轟轟轟轟……!
克蕾兒的紅色秀髮頓時像燃燒一樣飄揚起來。
神人感覺其中有某種奇怪的蹊蹺——應該說,自己好像成了別人的代罪羔羊。
「先……先等一下,這不合邏輯啊!」
神人連忙澄清道:
「我剛剛一直都在幫忙琳絲蕾洗碗盤喔。」
「唔……真的耶,我也是剛剛才和菲雅娜分開的。」
「這麼說起來,風精靈看到的神人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兩人也察覺到狀況有異,紛紛疑惑地歪著頭思索起來。
「——無論如何,如果風精靈的情報無誤,這下子狀況可不妙。」
「……你說得對,現在的情形比起她獨自外出要危險太多了。」
克蕾兒點點頭,伸手托腮分析道:
「現在能確定的是——某個具有神人外表的人,把菲雅娜誘騙到〈結界〉外面去了;而且因為對方有著神人的面孔,所以想必負責巡守的精靈不會有警覺反應。」
「你的意思是……公主殿下被綁架了?可是我不認為光靠使用精靈魔術易容,就能讓〈結界〉的警報機制失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