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終章 疾風的消息

撲滅「強化種」後,我們跟盧維斯先生與多魯木爾先生一行人,一起從「下層」脫身。

物資消耗了很多,小隊也損失慘重。我們中途沒繞遠路,沿著最短路徑越過「大樹迷宮」,回到了安全樓層的「里維拉鎮」。也許因故終身殘疾的冒險者並不怎麼稀奇,看到失去手臂的盧維斯先生他們,鎮上居民見怪不怪,我們拜託鎮民讓大家借住旅店,好治療傷患。

「您還好嗎……?」

討伐「強化種」之後過了一整天。

大家還在「里維拉鎮」逗留,我聽說盧維斯先生等人已脫離治療危險期,心裡挂念,於是跟莉莉他們一起去旅館探病。

「喔,讓你們擔心了。沒有生命危險。」

盧維斯先生在床上撐起上半身,雖顯得有些疲勞,尚未完全康復,但仍對我們報以明確的微笑。這個在洞窟內打造的房間很大,可容納好幾名冒險者,除了他之外,【摩迪眷族】的精靈們與多魯木爾先生等【曼尼眷族】的矮人,也在其他床鋪或鋪於地板的床單上休養。彷佛象徵著精靈與矮人的交惡,房間正中央畫出了一條界線。

「哎呀〜,俺真的得跟你們道聲謝。你們的溫柔善良擁抱了俺的心,那個,怎麼說……,哇哈哈哈哈哈哈!?」

「大家能夠獲救,真是太好了。」

「各位矮人大人也都無恙嗎?」

看到多魯木爾先生在卡珊德拉小姐還有春姬小姐面前紅著臉大笑,我拉回視線,注視事先換上備用戰鬥衣的盧維斯先生。

短袖服裝的右臂位置,袖口底下並沒有該有的手臂。

「對不起…………沒能幫您治好手臂。」

盧維斯先生的一隻手臂,終究沒能恢複原狀。

撿回的手臂已開始腐爛,就算接起,肩膀以下恐怕還是會壞死。即使是治療傷口的道具或「魔法」也無法令時光倒流。

雖然覺得這麼說很傲慢,但我還是忍不住道歉。

「不會,我運氣很好。」

盧維斯先生聽了,將手輕輕放在失去的右臂上,搖了搖頭。

「咦?」

「因為我沒死,只失去一條手臂就得救了。」

「……盧維斯先生。」

「別介意,是我們力有未逮,才會造成這次失敗。」

順著盧維斯先生的視線看去,發現包著繃帶的精靈同伴們也對我微笑。

如同他失去右臂,女性精靈也失去了一條腿。

「這就是冒險者。這就是……地下城。」

見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盧維斯先生繃緊柳葉眉,告訴我:

「這是我們追求『未知』付出的代價,是必須接受的現實。」

……盧維斯先生說的沒錯,冒險者的現實就擺在眼前。

絕非童話般的精采故事,而是手臂或眼睛……甚至是性命都會輕易失去,毫無矯飾的現實。

不過……

同時,只要還有一條命就會繼續掙扎,這也是冒險者。

看到盧維斯先生啟唇輕聲一笑,使我看開了點。

「等回到地表,我就去一趟【迪安凱特眷族】。我會讓他們盡量給我裝條好義手。……也是,我會告訴主神這下我們也得過負債生活了,把他嚇到慘叫。」

可能是在想像說出口時的光景,盧維斯先生不禁發出吃吃笑聲。他笑得毫無陰霾,顯得痛快無比。

秀麗的精靈青年,抬頭看向我。

「【白兔腳】……貝爾•克朗尼。謝謝你救了我們。我以盧維斯•立利克斯之名發誓,總有一天會報答你的大恩。……精靈的盟友,感謝你。」

然後,他將手貼於胸前,對我深深一鞠躬。

其他精靈隊友也面露笑容,仿效著他。

「……哼!精靈就是太死板啦!講得簡單點又不會怎樣。」

原本保持沉默旁觀的多魯木爾先生,跟其他矮人一起來到我們面前。

「【赫斯緹雅眷族】還有其他人,謝謝你們咧。下次你們要是碰到麻煩,換俺們來幫你們。」

多魯木爾先生伸出大手,我與他相視而笑,緊緊握住那隻手。

莉莉或韋爾夫他們,也跟其他矮人握了手。

「好啦,悶死人的話講夠了吧?既然度過危險期了,來喝酒炒熱氣氛吧!」

「阿、阿伊莎姊姊?您究竟在說什麼……?」

「那隻大傢伙害得預定行程生變,『遠征』也走到一半就喊停了,不盡情熱鬧一下,誰忍得下去啊!」

春姬小姐嚇了一跳,阿伊莎小姐對她露出得意洋洋的臉孔。聽她這樣說,矮人們眼睛一亮,精靈們當場傻眼。

「你這亞馬遜人,竟然要傷患喝酒……」「俺奉陪──!」

「很好,開酒宴啦,準備一下!我要開了鎮上所有酒瓶!」

「不可以,不能這樣做,阿伊莎大人!在哄抬售價的旅店城鎮(里維拉)喝酒,是傾家蕩產的遠因!至少請您忍耐到回地表……!」

「別小氣巴拉的,小莉子!我們不是有把『下層』的寶藏帶回來嗎!」

「這跟那是兩回事!!是說您竟然想拿莉莉的寶藏付酒錢,莉莉怎麼可能會准嘛!!」

「又〜是變成這種狀況就對了……」

「啊哈哈哈……」

看到莉莉與韋爾夫也跑去攪和,讓場面更加熱鬧,達芙妮小姐想起遠征第一天的光景而嘆氣,卡珊德拉小姐發出乾笑。

我一邊苦笑,一邊悄悄獨自離開大房間。

可以說我或許是有點怕遭到池魚之殃,不過首先,各位鎮民幫助了我們,我想去告訴大家,盧維斯先生他們的傷勢好轉了。

走出利用洞窟建造的旅店,只見第18層進入了「白晝」時段。

樓層天頂上如菊花綻放的大片水晶,散發出好似陽光的和煦光芒。

「唷,【白兔腳】!聽說你們碰上了很勁爆的怪物啊!初次『遠征』就這麼倒楣,真是飛來橫禍哪!」

才剛走出旅店,旅店城鎮的頭子柏斯先生立刻抓到了我。

戴著眼罩的兇惡臉孔浮現笑容,用力拍打我的肩膀。他講話毫無顧慮,卻讓我忍不住回以苦笑,或許是這位頭子的一種討喜性質使然。

「講點遠征時的故事來聽聽吧!只要你提供下酒話題,酒錢我請沒關係喔?」

「啊──那就跟大家一起開個宴會……」

「好啊,就這麼辦!包在我身上!」

我如此提議,心想阿伊莎小姐他們應該也會很高興;就在這時……

「柏斯,柏斯!?」

一位獸人冒險者跑到我們身邊來。

「怎麼了,急成這樣?」

「……人了。」

「啥?」

「殺人了!在城鎮外頭,有同行被殺了!」

對方帶來的這項消息,使我與柏斯先生眼睛睜得老大。

「喂,等一下,不是怪獸造成的嗎?」

「不對,是人!我還看到兇手了!」

對方驚慌失措地說出看到的光景,令我難掩動搖之情。

又接觸到他人的死亡了……我從肩膀到脖子一陣悚栗,同時五臟六腑發出討厭的聲音,幾乎要扭成一團。

「你說看到誰了?」

我臉色變得很差,柏斯先生在我身旁,視線銳利地問道。

獸人冒險者猶疑了老半天,才終於鐵青著臉開口了:

「是【疾風】……」

──咦?

那一刻,我沒能理解他說了什麼,腦袋一片空白地呆站原地。

鎮上居民就這樣,清楚明白地大聲告訴我們:

「就是危險人物名單(blacklist)上的通緝犯……那個【疾風】下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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