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升上高空,時鐘指針指向十的時候。
順路過來的冒險者們都去探索地下城了,公會本部漸漸變得清閑.
晚來的人在大門口與做好萬全準備的一支小隊擦身而過;在另一個地方,剩下的冒險者大多聚集在巨大告示牌前,為了找找看有沒有好接的冒險者委託。此外也有一些人與同行頻繁地交換真假不明的情報,希望能聽到些地下城的好康話題。
在這些人當中,那個少女看也不看周圍一眼,獨自仰望著告示牌。
這是一位美麗的精靈冒險者。一頭巫女般黑亮的長髮直達腰際,肌膚白得驚人。穿在身上的戰鬥服(battle cloth)造型類似祭司服,同樣以純白為主要色調。長長的衣襟一路遮到脖頸,極力減少肌膚的露出,彷佛顯現了精靈的潔癖個性。
少女的赤緋雙眸,掃過每一張貼在告示牌上的羊皮紙。
看完了角落最後一張委託書後,她稍稍眯細了眼。
確認告示牌完全沒有貼出自己所要的情報——關於第24層的冒險者委託,她從告示牌前面走開。
接著她前往服務窗口。
「抱歉,可以請問一下嗎?我申請的第24層冒險者委託似乎沒被貼出來,就是關於怪獸暴增的委託。」
她為了套話,講出自己從未提出的委託,在窗口等著為人服務的人員,明顯地動搖起來。
默人服務小姐抖著一對獸耳,說「請稍等一下」就消失在房間深處。
不久她回來了,戰戰兢兢地說:
「現在正在進行審議……非常抱歉。」
聽了對方的回答,少女無言地轉身就走。
她穿越白色大理石砌成的門廳,走到一半,僅用眼睛回望了一下背後,只見接到聯絡的服務小姐,似乎也對冒險者委託「審議中」暫且擱置的決定感到困惑。
「公會蓄意限制第24層的情報……?」
精靈少女從基層職員的反應,推測公會高層的動向。
她察覺到公會在操弄情報,不讓第24層的異常變化——怪獸暴增的消息擴散出去,喃喃自語。
「……向狄俄尼索斯神報告吧。」
【狄俄尼索斯眷族】的成員之一,精靈菲兒葳絲離開了公會本部。
遠離北大街的第一區內。
熙來攘往的街道旁,有一家由於的亞人少女們經營的花店。可愛的木製看板上寫著店名「花情草意」。
看似與嬌艷鮮花毫無緣分的粗壯冒險者——一臉輕浮的表情——頻繁出入花店,一看就知道別有用心,不過也多虧這些人的福,花店門庭若市,生意興隆。
一名男神造訪了這家少女們的花店。
「不好意思,可以幫我挑些鮮花嗎?」
俊俏的容貌對著自己微笑,讓小人族少女染紅了雙頰。她揮手找同事幫忙,急忙開始挑選鮮花。
店裡的女孩,全都在偷瞄站在店門前的金髮男神狄俄尼索斯。有如某處異國王子般英俊瀟洒的他,讓女孩們心中小鹿亂撞。
不同於空有俊美容貌,笑起來卻十分下流的其他天神,狄俄尼索斯顯得氣質非凡,更非一般人族所能及。
光是從店門口欣賞店內花花草草的一舉一動,都能吸引孩子們的視線。
不久,狄俄尼索斯要的花束準備好了,他道了謝付錢時,店裡的女孩們都走到狄俄尼索斯身邊,圍成一圈。
「是要送給哪位女士嗎?」
「我也好想收到您的花束喔~」
「呵呵,那麼我就收下比花朵更嬌艷的你們吧?」
與狄俄尼索斯調情的店員聽到這句做作的台詞,似乎心中竊喜,用期待的眼光看著他。
狄俄尼索斯眯細他玻璃般清澈的雙眸,將臉湊向女孩們。
「你們用這種眼睛看我——我真的會吃了你們喔?」
低聲呢喃的甜美嗓音,讓女孩們發出嬌膩的尖叫聲——然而就在下個瞬間。她們看向狄俄尼索斯的背後,全都凍住了。
不知是何時現身的,美麗的精靈少女,不帶一點表情地注視著店員們。
「……………………」
握拳的手發出纖纖玉指不該有的吱吱擠壓聲。
女孩們倉皇地散去,躲進店裡。剩下狄俄尼索斯俊俏的臉孔連連抽搐,回頭看向站在背後的眷屬。
「回、回來得真快啊,菲兒葳絲……」
「是,我得到了情報想告訴狄俄尼索斯神,為了狄俄尼索斯神特地趕了過來。」
菲兒葳絲淡淡地,回答憑著神的矜持不讓聲音顫抖的主神。
陰黯情感在少女的赤緋雙瞳中靜靜翻騰。承受著無言的波動,狄俄尼索斯僵在原地半天——最後緩緩地放鬆力氣,重新露出微笑。
他右手抱著花束,另外取出一朵花。
「我不知道你聽到了多少……不過以諸神(我們)來說,這些都是客套話(嘴上說說)罷了。她們為我挑選了要送給你的鮮花,總得施點口惠吧。」
收下鮮花的菲兒葳絲,睜大了雙眼。
幾秒鐘前的模樣彷佛從來不存在,一下子變得乖巧可愛起來。
雙頰染成薄紅的精靈少女,兩手握著白花低下頭去。
「您雖然是天神,但像那樣做出讓人誤會的言行……隨意回應別人的求愛,我覺得不是很妥當。」
「怎麼,你在吃醋嗎?」
「……除了狄俄尼索斯神之外,沒有人會愛我這種人的。」
菲兒葳絲縮成一團嘀嘀咕咕地說,把狄俄尼索斯逗得笑了起來。
「哈哈哈,可愛的小傢伙。」
「!……」
主神輕撫梳理著劉海的手指,害得菲兒葳絲臉更紅了。
笑了一會之後,狄俄尼索斯抬起頭來。
「好啦,差不多該走了。到那邊再把情報告訴我吧。」
狄俄尼索斯抱著花束,出聲攔下沿街攬客的馬車,與菲兒葳絲一同坐了上去。
■
都市的東南區,有著一座數不清的墓碑並列的公墓。
插圖
道個寫著名稱為「第一公墓」的場所,又被稱為「冒險者公墓」。正如其名,這是為在地下城殞命的冒險者們準備的墓地。他們的墳墓不斷增加,直至今日墓地已經不足以容納,因此在都市外北方的丘陵上,還有第二、第三公墓。
留下顯赫功績的冒險者——特別是自「古代」以來被稱為「英雄」的那些人物,他們的墓地,設置了在公會本部前院等地也能看到的巨大紀念碑。許多人為了表示對昔日先人們的驕傲與敬意,不分種族與【眷族】,在這裡獻上鮮花。
狄俄尼索斯與菲兒葳絲走下長長的階梯,在這些冒險者的墓碑之中前進.
「……」
他們停下腳步,在他們的正面,用【眷族】的資金買下的一塊公墓角落,已經做了好幾座墳墓。狄俄尼索斯走到其中最新做成的三塊墓碑前,親手供上花束。
長眠於這座墓地底下的遺骸其實不多。凶暴的怪獸集團與地下城嚴苛的環境不允許遺族收屍,很多死者的墳墓只是空有一個小小墓碑。前一陣子遇害的狄俄尼索斯的孩子,遺體安放在棺材裡,墳墓之間的間隔較寬。
身為天神的狄俄尼索斯很清楚,像他這樣在墳前供花是毫無意義的。
孩子們的靈魂已經回到天上去了。埋在這個墓碑下的只是肉塊,該告慰的憾恨,或是應該瞑目的人都不在這裡,應當祈求的冥福全看「天界」的神如何斟酌。他的行動不過是仿效下界人們的習俗罷了。
同時這也是留在地上的狄俄尼索斯,唯一能對孩子們表達的謝意。
「第24層的情報未得到公開,是嗎……」
「是,沒有任何相符的冒險者委託。」
給墳墓獻過花後,佇立於眷族墓碑前的狄俄尼索斯,聽待在背後的菲兒葳絲講述詳細情形。
周圍除了他們之外沒有其他人影,兩人繼續交談。
「昨天前往『里維拉鎮』時,鎮上都為了怪獸暴增一事而人心惶惶。甚至有人認為在公會提出具體解決方案前,最好避免探索第20層以下的區域。」
狄俄尼索斯他們掌握到的第24層的騷動情報,是菲兒葳絲前往安全樓層(safety point)——第18層打聽來的。
聽了眷屬描述的情形,男神陷入沉思。
「的確,就狀況的規模而論,是應該發出強制任務……」
公會做為歐拉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