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了很多很多。
說的全是春假的計畫呀去哪玩呀之類的事。
雖然很笨拙，但我明白那是她轉移話題的方式。
轉移話題的方法很拙劣，露出的微笑也感覺有些不自然，真的很笨拙。
明明別的事情都能做到，唯獨說謊和掩飾還有說實話卻不擅長。
如果能一直這樣持續下去的話就好了，但時間過得飛快，感覺有點冷了起來，車站前的行人也消失了，我們的交談也少了下來，再過一會兒等電車也沒有了的時候，我和她就哪也去不了了吧。
好想裝作沒有察覺到那件事，像至今為止一樣，只是聊著毫不相干而又輕鬆愉快的話題。
如果真的能一直像現在這樣就好了。
就像她所說的一樣，如果能實現我的願望的話那也不錯。
但是，只是那樣的話既不會滿足也無法認同。
「……想做的事，有很多呢」
看著燈光變少了的高樓，我小聲說道。於是，她也小聲地附和著，像是在微笑一般嘆了口氣。
「是啊」
「嗯，全都想做。全都想要」
然後，我只是稍微縮短了彼此的距離，與她肩碰肩，像是要就那樣睡去一般把頭靠了上去。
「……我，很貪婪的，所以要全部收下哦。連同小雪的感情，全都收走」
因為我，很貪婪的啊。
快樂的事情，高興的事情，美好的事情全都最喜歡了，雖然料理和做點心都不太擅長，但卻完全不討厭，配菜也全都想加上，想嘗試各種各樣的組合，哪怕失敗也好。是辣是苦，也完全無所謂。
所以，只有這一次，我問問看吧。
她什麼也不說的話，我也什麼都不會說。她若是說的話，那我也會說。
我知道這樣很狡猾。
但是，若論狡猾的話，我和她還有他都是一樣的。大家都很狡猾。明明知道做不到，明明知道實現不了，但卻無可奈何地貪婪到想去實現那個願望。
但是，我大概是最貪婪的那個吧。
酸甜苦辣，甚至傷和痛，也全都想要。
抬起頭，我與她正面相對。臉和臉像要碰上去一樣，在那麼近的距離下，我注視著她的眼睛。
「……所以，把小雪的感情，告訴我吧」
說出來的瞬間，她不知是躊躇還是彷徨地嘆了口氣，大大的眼瞳不安的搖晃著。
看起來很柔軟的嘴唇小小的張開，長長的睫毛在輕微的顫抖，表情也變得好像要哭出來一般。
但是，我已經無法再移開視線了。
雖然一直以來都故意不去看，假裝察覺不到，當成不知道的事情，但那種事情也已經做不到了，我只是一動不動地盯著她看。
一直看著那漂亮的頭髮，濕潤的眼睛，白皙的臉頰。
她雖然只有一次像是緊咬著嘴唇一般閉上了嘴，但不久便瞥向了周圍。
車站前除了我們之外基本沒有任何人了，在聲音能傳達到的距離里已經看不到人影，但她還是好像很在意旁人的目光般悄悄把肩膀湊了過來。那好像很拘謹一般觸碰過來的樣子，就像是只小貓仔一樣。
然後，用手遮住嘴角，輕聲私語了一句。
大概，那是我並不想聽到的話語。
但是，聽到之後，我果然還是笑了出來。
臉和嘴角，大概眼神也是，自己也無可奈何般地，變的柔和起來。
她突然一下子拉開距離，明明一副似乎很是不安很是害怕的神情，但臉卻紅得連在黑暗中也清晰可見。
看著她那樣的臉，我打從心底感到為難。
要是能討厭起來就好了。
× × ×
說了。
說出來了。
明明沒想過要說出來的。
因為知道如果說出來，如果承認，就會再也無可挽回了。就像盛滿容器的水要溢出來一樣。就像用針去觸摸輕撫鼓起來的氣球一樣，用薄薄的膜一直覆蓋著的東西會突然跳出來的。
所以我把嘴角緊緊的封住了。我知道，只要保持這樣沉默不語就好了。
但是，她的眼瞳卻不允許我這麼做。
這種事情，可能是第一次跟誰去訴說，也肯定，是最後一次了。
想著只告訴她就好，顫抖著張開了嘴唇，用細微又顫抖的聲音，像是在懺悔一般低聲細語地說了一句。
會做出什麼表情呢，她會如何回應呢，我小心翼翼地偷看過去，只見她露出了溫和的微笑。
然後，什麼也沒說，只是輕輕地向我首肯。
雖然是第一次說出口的話語，但感覺好像很早以前就被她察覺到了一樣。即使如此，她還是等待我說出口來。
「那，我也要說了哦」
於是，她輕輕地閉上眼睛，把手搭在了我的肩膀，另一隻手遮住了嘴角，慢慢地把臉靠了過來。
在細細的指尖上延伸出來的美甲，染著淡淡腮紅的臉頰，嬌艷鼓起的嘴唇，緩緩捲起的睫毛。
她可愛的部分，打扮的部分，美麗的部分，全都緩緩靠近了過來。
好像接吻一樣。
因為想到了不合時宜的事情，突然變的不好意思起來，身體好像要背過去一樣，但還是迅速地忍住並把臉也傾了過去。
沒一會兒，她就像幼犬表示友好時的輕咬一般在我耳邊低聲細語。
那一定是我想聽到的話語。
我漏出了放心般的嘆息，像是把快要說出口的話吞下去一般閉上了嘴。
她鬆開了我的肩。稍微拉開了一點距離。與我對上視線時像是害羞一般笑著，一邊輕輕擺弄著糰子頭。
「我們的願望，大概是一樣的呢」
「……嗯」
可能只有這個是可以確定的吧。
但是，把那個願望一寸不差的實現實在是太難了，所以我選擇了跟那個最近的形態。只要總有一天我能做的更好的話，那就應該會實現的吧。
我帶著祈禱一般的念想點點頭，她卻對此微微地搖了搖頭。
也不知道是在否定什麼，我用視線詢問道，她卻說出了完全不一樣的話。
「大概，小企也是一樣」
對那個意外間聽到的名字，我的身體變得僵硬起來。像是要撫平那份僵硬一般，她把手放在了我的手上。
「應該是不想讓你放棄什麼吧」
那好似不經意間的低語，卻給了我很大的衝擊。不知不覺落下肩膀的我突然仰起頭來，可她的視線卻已經投向遠處，看著那沒有星星閃爍的夜空。
「因為我們之間的距離，不是指物理上的。即使去到遠方，即使見不到彼此……心與心之間的距離應該也不會改變」
「……是那樣的嗎」
「嗯，或許是吧……但如果感情改變了的話，即使離得再近，也相隔很遠」
我在比誰都近的地方聽到了這句話。
只是重疊在一起的手，不知何時卻勾連在了一起。
就像是在拉小指起誓一般，只是小指輕輕纏在了一起。
相互接觸的部分絕對不多，體溫也並不怎麼高，氣溫也沒有想像中的低。
但是，那份熱度確實地傳達了過來。
「既然小雪和我的願望是一樣的話，那把我的感情也全部收下吧？」
「嗯，一定會的」
如果那樣做的話，就一定不用改變什麼了，她簡短地說道。
如果真的不會改變的話，那將是多麼美好啊。
交換著話語和熱度，我懷揣著祈禱似的心情，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這份溫暖一定不會忘掉吧。
所以，這隻手鬆開後的寒冷，也一定不會忘掉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