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④ 悄然無聲中,雪之下雪乃做出決定

我在刺骨的寒意中睜開眼睛。

「……好冷。」

我從沙發上起身,身上的棉被「唰」地滑下。

昨天晚上,我直接在這裡睡著。在模糊的印象中,母親好像過來念了幾句,說「睡在這種地方會感冒」之類的話。

不過,我很明顯沒把忠告聽進去,繼續睡自己的覺。從我依稀記得這段事情推測,自己應該也回了她什麼話,但最後還是睡得不省人事。趴在大腿上的小雪也不知去向,它八成去找更溫暖的地方睡覺了。

爬起身體時,我的脖子、肩膀、腰都酸痛得要命。

餐桌上已經擺好早餐。

我一邊吃早餐,一邊環視屋內。父母親似乎又早早出門上班,小町大概也已經去上學,家裡剩下我一個人。

前一天直接留在桌上的甜甜圈少了幾個,不知是哪些人吃的。

換衣服時,我明顯感受到氣溫一天一天往下滑。

好像真的感冒了……或是因為自己用不自然的姿勢睡了一晚,導致睡眠品質不理想?

而且,我還覺得頭隱隱作痛。印象中家裡有頭痛葯……我打開櫥櫃,找出自己需要的葯。

嗯駒喔喔喔喔喔!葯好膩害呀啊啊啊啊嗯!!(注16 出自成人漫畫、原畫家みさくらなんこつ在作品中慣用的台詞風格。特徵是大量疊字和口齒不清的描寫,被稱為「みさくら語」。)

呼,吃藥時果然就該來這麼一下呢。

出門後,我跨上腳踏車,一路發出「好冷好冷好冷好冷」的呻吟,往學校的方向前進。

昨天是畢業旅行後的第一天上課,難免有些心浮氣躁。隨著生活回歸正常,我也逐漸把心收回來。

進入校門,把腳踏車停在停放處,往大樓門口走去——兩年下來,舉目所見皆再熟悉不過。可是說也奇怪,我並沒有因此產生親切感。

我在大樓門口遇到由比濱。

「啊……早、早安。」

「嗯。」

我簡短回應由比濱的問候,轉身走向教室。由比濱跟在後面,但是腳步聲不如以往明顯。

她發出想說什麼卻說不出口的嘆息,我儘可能不放在心上,繼續走自己的路。

樓梯口的人影較稀落,由比濱把握這個機會,多跨一階樓梯來到我的身旁。

「今、今天……你會不會……去社辦?」

她支支吾吾半天,才把問題問出口。不過,我的回答早已非常明顯。

「不會。」

由比濱似乎也料到這個回答,馬上用笑容掩飾過去。

「也、也是呢……啊,我在想,要不要先多聽聽伊呂波怎麼說,再決定怎麼行動。」

根據由比濱的口吻,她大概打算跟雪之下一起行動。昨天我離開社辦後,她們想必又留下來多討論了一會兒。

她說這句話的時間,我們只爬了幾層樓梯。

「可是,你沒聽到內容的話,又好像有點……」

由比濱沒說出口的部分有很大的想像空間。這是最容易勾起聽者揣摩話者意涵的表達方式。可是,看到她低垂的臉上是什麼表情,我立刻曉得答案不可能模稜兩可。

眼前這段再熟悉不過的樓梯,今天顯得特別漫長。

「你……」

我不經意地開口。

「咦?」

「……不,沒什麼。」

你難道不生氣——我把臨到嘴邊的問題吞回去。問這種問題未免太難看,太丟臉。

連這點東西都察覺不到,是要怎麼辦?

由比濱用不變的生活方式,追求跟往常一樣的自己。

這跟我採取的行動理當一致。

維持平常的樣子,假裝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繼續度過一天又一天。直到某個時刻,我們已經把這件事情淡忘,狀況演變到無法挽回的局面才感到後悔,懷念起當初是什麼樣子,用「那是一段微苦的回憶」麻痹自己。

「……只是稍微聽一下的話。」

好不容易爬到樓梯頂時,我這麼說道,接著迅速轉過走廊,把由比濱的回應拋在腦後。

×  ×  ×

一天的課程告終,班上同學三五成群,結伴離開教室。其中也有些人留下來聊天,打發社團活動開始前的時間。

我迅速把東西收拾乾淨,在座位上調整好呼吸,準備直接回家——才怪。

目前的侍奉社活動改為自由參加,即使不出席,她們也不能拿我怎麼樣。可是,如同早上到校時在樓梯間跟由比濱的談話,我還是得去社辦聽聽一色的說法。

老實說,如果用我的方式解決問題,大可無視一色本人的意思和顧慮。因此,我其實不是非去不可。

話雖如此,隨著雪之下她們採取的行動不同,我的方式還是可能受到影響。

所以真要說的話,我去社辦的真正目的,是聽雪之下她們的內容。

上次像這樣跟雪之下正面對立,已經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回想起來,剛認識雪之下時,我們動不動便否定對方的做法。更正確地說,好像凈是我的做法受到否定。

沒錯。照這樣思考的話,這次的情況其實也一樣。雪之下再度否定我的做法。既然如此,我們之間的模式並沒有改變,仍然保有以前的樣子。

什麼都沒改變的話,便沒有任何問題。

我得出結論,從座位上起身。

除了幾位還在閑聊的同學,教室內便沒有其他人。由比濱也早已離開教室。

我踏上走廊。往特別大樓的方向前進。

放學後沒有多久,靜態社團便開始活動。然而,走廊上依舊充滿寒意。

我想起去年的同一時間,自己完全沒踏上特別大樓的走廊過。時序進入深秋,我才知道原來這裡這麼冷。

來到社辦門口,我毫不猶豫地開門。

「啊,你來了……」

由比濱看著我說道,很明顯鬆了一口氣。

社辦內還有另外兩個人。

雪之下僅僅瞥我一眼,便看回自己手邊的紙張。不知道她在寫什麼。

另一個人,一色伊呂波坐在雪之下跟由此濱的對面,將整個身體轉過來看我。她先露出「嗯……這個人是誰」的表情,後來大概是覺得「算了。不管怎麼樣,對他笑就對了」,面帶笑容對我點頭致意。

好吧,這也不能怪一色。畢竟在她的心目中,我是個多麼微不足道的存在。一色平時都跟葉山那群人打交道,所以她也算校園階級頂端的人。

儘管如此,一色並沒有擺明對我不理不睬。由此可見她對待人處世的方式很有一套。坦白說,如果是過去的我,光是這一點便足以讓我迷上她。反過來說,她也是因為有點狡猾的這一面,才惹來其他女生不滿,釀成這次的事情。

我也對一色輕輕點頭,坐到自己的固定位置。接著,雪之下宣布:

「那麼,開始吧。」

原來她們還沒開始?我看看時鐘,從放學到現在已經過了不少時間。該不會是我早上對由比濱那樣回答,她們才特別等我吧?

「……抱歉,讓你們等這麼久。」

「……不會。」

雪之下沒有看過來。她閉上眼睛,再也不說話。

我們沉默下來,如同兩個無法咬合的齒輪。由比濱不知該怎麼辦,尷尬地對一色笑笑。

「嗯……不好意思,請你特別過來一趟。社團那裡會不會很忙?」

「不會,一點也不忙~而且我告訴葉山學長有重要的事,他也要我趕快去做。」

一色回答得很有精神。她把身體往前傾,繼續說:

「對了,結衣學姐,你不是跟葉山學長同班?該不會跟他提過我的事吧~」

「咦?嗯……沒特別提耶。」

由比濱半張開嘴,搜尋自己的記憶,但是沒想到什麼內容。一色聽了,發出沉吟。

「嗯~~這樣啊。當時聽葉山學長一口答應,我還以為他是不是知道什麼。」

喔~原來如此。從這句話聽起來,一色似乎喜歡葉山,才想確定「葉山學長是因為知道我的問題才一口答應我暫時離開社團活動不是因為不需要我對吧」。糟糕,我有點體會那種心情,所以沒辦法說什麼。

在此奉勸想探究話中之話的人,停在話中之話的程度就好。一旦察覺真相,只會讓自己更痛苦。

連我都能看穿一色的內心世界,由比濱更不可能沒發現。

她瞬間露出「完了!說錯話了」的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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