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卷 ⑧ 所以,他們的慶典不會結束

站在校園裡,一陣風吹過,揚起陣陣沙塵。

我綁好紅色頭帶,配戴上救護組的臂章,走向營運委員會的專用帳篷。

環視場上所有人,大家清一色穿著跟我同樣的運動衫,把紅色或白色頭帶拿在手上、綁在頭土,或披在脖子上,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樣。

有人現在便幹勁十足,做好萬全準備,也有人嘴巴上抱怨「真懶得參加運動會~」卻又把頭帶綁得超認真。戶部同學,可以請你解釋一下嗎?

今天陽光普照,迎面吹來舒暢的涼風,想活動身體的話,正是再適合不過。像這樣信步晃去帳篷,便有一種散步般的愉悅心情。

真是舉辦運動會的最好日子。

要不是有營委會的工作在身,這麼美妙的天氣,我一定會在外頭打盹,順便欣賞穿著體操服的少女和戶冢,在運動場上全速衝刺的樣子。只可惜,天不從人願。

今天我不僅是營運委員會的一員,還得在救護組的帳篷處待命,所以無緣見到在運動場上全速奔跑的戶冢、蹲踞在地等待起跑的戶冢,以及在障礙賽跑中被網子束縛、不停掙扎的戶冢。唉,果然工作就輸了。

『參加比賽本身,便是有意義的事。』

這是現代奧運之父,皮耶德·古柏坦於演說中提到,日後廣為流傳的名言。現在世人卻常常曲解,用這句話強迫大家參加活動。這個世界上,明明充斥著參加只是浪費時間的無聊事。

如果參加本身便有意義,參加「不參加」的集團想必也能帶來意義;如果任何經驗都有價值,「不經驗」的經驗肯定也有其價值。真要說的話,不經驗大家都經驗過的事情,反而是更寶貴的經驗。

「又——來了。」

我轉過頭,發現由比濱同樣出現在帳篷下,還擺出一臉無奈的表情。剛才心裡想的內容,大概全都不小心說出口了。

「邏輯完全不通,卻很有說服力,這種話最要不得。」

同時來到帳篷的雪之下也嘆了一口氣。我突然發現,這是我第一次看到穿著運動衫的雪之下。老實說,還真不搭。她跟運動衫的嚴重不協調,加上與平時打扮的巨大落差,竟然反過來令我覺得「多看一下,其實也滿搭的」,未免太不可思議。

不談這些了。針對她們的否定,我有一套自己的理由。

「不,等等。錯的不是我,是這個社會。我行的可是必要之惡。」

正因為社會上存在惡人,善人才得以被襯托出來。若沒有我這個青春下的敗者,難道有誰能感受到青春的光輝?人最喜歡的莫過於比較。只要跟某個對象比較,發現自己更加幸福,便能產生幸福的心情。

雪之下聽了我的話,不動聲色地回答:

「自稱行必要之惡的人,十之八九不過是純粹的惡人。」

「對啊。我也懷疑是不是真的有必要。」

由比濱的這句話聽起來,怎麼好像不是指惡,而是我本身……

「兩位小姐,麻煩別再說得好像我的存在一點也沒有必要好嗎?」

我出聲抗議,帳篷內便傳來某人開懷大笑的聲音。原來是正在裡面忙碌的巡學姐。

到了運動會當天,巡學姐的興緻特別高昂。她踩著輕快的腳步走過來,摟住雪之下和由比濱。

「你們的默契真好!」

聽到她這麼說,我們三人通通露出「哪裡好了」的表情。不過,巡學姐絲毫沒有在意。

「好!今天要好好加油——吼嘿吼嘿吼——」

「喔、喔……」

奇怪,為什麼她那麼有幹勁……我們有點尷尬地跟著應聲,巡學姐滿意地點了點頭。接著,她又把雪之下和由比濱摟得更近。

由比濱驚訝了一下,害羞地紅起臉頰,雪之下也扭動身體,想掙脫巡學姐的懷抱。

巡學姐把臉貼近兩人,閉上眼睛,感受著這個當下,一字一句地慢慢吐露:

「謝謝你們。好在有跟你們諮詢,今天一定會玩得很快樂。」

不同於先前的亢奮,她現在的話音平靜下來。

這是來自巡學姐的委託。對她而言,這是高中生涯的最後一場運動會,說不定也是以學生會長身分參與的最後一個大型活動。因此,她希望這個活動能成為最後的高潮,成功地畫下句點。

運動會尚未正式開始,巡學姐已是感慨萬千。雪之下輕輕移開她的手,沉著地告訴她:

「不,城回學姐。還沒有結束。」

「咦?」

巡學姐露出訝異的表情。

「我們接下的委託,目前只完成一半。」

她的委託的確還沒完成。印象中,她還在最結尾加了一句話。

由比濱也抓起她的手,用力握緊。

「沒錯!今年的運動會,我們要拿下勝利!」

想要獲勝——她在信中是這麼說的。

唯有這項委託,達成的困難度特別高。畢竟比賽的機運很重要,不到結束的那一刻,根本無從得知誰贏誰輸。話雖如此,我們仍然能透過努方,提升獲勝的可能性。

巡學姐逐一凝視我們。接著,她的眼角好像閃過一陣光芒。

「……嗯。一起加油吧!」

她抹一下眼角,溫和地笑了起來。

×  ×  ×

儘管大家都想贏得比賽,實際情況卻不是很樂觀。

開幕典禮的善後工作剛結束,好不容易喘一口氣,緊接著便要開始比賽。運動會即將正式展開。

我只參加了賽跑類的項目,所以其餘時間都待在救護組,好整以暇地欣賞表演。從比賽開始到現在,紅組幾乎是一路輸過來。

本來覺得中午之前難免出現這種樣態,想不到過了中午,卻越來越陷入劣勢。

所謂兵敗如山倒,紅組開始陷入低氣壓,大家也漸漸地無心應戰。有人開始放水,像是在暗示其他人「我沒有拿出全力啦!哎呀~我根本沒有拿出全力啦!」還有人當起小丑,搞出一些引人發噱的舉動。

如果這些人平常便是專門搞笑的角色,即使沒有成功製造出笑料,至少也能得到大家的理解。

可是,如果換成平時表現得很正常、較不醒目的人受現場氣氛影響,製造只有幾個比較親近的友人才懂的笑料,可是會釀成悲劇。我只是待在角落,看到一群人圍起來對中間的人抱怨「你在搞什麼鬼」,便覺得快要受不了。雖然這裡是救護組,我們也沒辦法治療心靈受到的創傷……

在這種全校規模的活動上,最好還是先掂掂自己有多少斤兩,別出現超出形象定位的舉動。

若要打安全牌,便是認真參與比賽。

真正「有個性」的人,就算跟所有人採取相同舉動,照樣顯得特別突出。「特立獨行」跟「個性」並不能畫上等號。

現場正好有個很理想的例子——白組的中心人物,葉山隼人。

葉山完全沒有刻意表現得不同於其他人,僅是很普通地跑接力賽,或者輕鬆突破障礙賽跑。不過,他就是顯得特別耀眼。

不僅如此,他的參賽項目也居所有學生之冠。活躍到這個程度,女生們哪有不為他放生尖叫的道理?

為白組貢獻最多分數的葉山,即使是比賽之間的空檔也不得閑,在周圍女生的層層包圍下尷尬地笑著,顯得有些不知所措。我看著這樣的情景,卻不覺得吃味,大概是戶部等傢伙也混在其中,跟著大家一起笑鬧的關係吧。

可是,能夠看著眼前這幅光景,產生會心一笑的人,只有像我這樣的局外者,或是跟葉山同隊的夥伴。

紅組的男生們紛紛流露怨恨的眼神,其中又屬材木座的恨意格外強烈。看到他的眼神,我都覺得自己的死魚眼似乎也沒有死得特別嚴重。

葉山接連為白組貢獻分數,不斷打擊紅組的士氣,使得比賽開始到現在,都讓白組佔盡優勢。

快到終盤的時候,我看了看架設在遠處校舍窗上的計分板,兩邊的得分落差已經相當大。

白組一百五十分,紅組則只有一百分……看樣子,恐怕是很難挽回頹勢。

我忍不住嘆了口氣。同一時間,旁邊也傳來一聲嘆息。我轉頭看過去,由比濱傷腦筋似的站在那裡。

嗯,我不是不能理解她的心情。開賽前才發下豪語要贏得勝利,現在卻……想到這裡,我又發現另外一個人,帶著比我們更嚴肅的眼神,緊盯那塊計分板。

雪之下雙手交於胸前,輕聲詢問:

「……還剩下哪些項目?」

她的語氣充滿不由分說的氣魄,我來不及多想什麼,便乖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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