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卷 ⑤ 綜上所述,比企谷八幡有股預感

午休時教室里的人比起平時還多上許多。出去買午餐的傢伙們一個一個接著回來。

我也是其中一人。

我從紙袋拿出麵包,擺在桌上。平時我會在更有開放感的地方吃午餐,但是今天可沒有辦法這麼做。

窗戶上的水滴滑落,雨點打在陽台的扶手上。

早上開始下起的雨勢不增強也不轉停,只是持續落下等量的雨滴。我看著這場要下不下的雨,不自覺地感到一股涼意。

只是,教室里的氛圍,比這場雨更為寒冷。

從教室前方傳來的濕冷氛圍,讓人不禁以為風雨是否吹進室內了。

看來悲劇相模劇場今天也正絕贊營業中。從我這略靠前方的座位上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目前劇場正上映新的節目:『因為在意的人的一句話而突然當上運動會營委可是又突然跳出討厭的人還被對方說三道四根本超可憐啊,人家』的開幕公演。標題有夠長。這是要怎麼略稱啦。

演員為刻意做出陰鬱表情的相模,坐在他對面的班上女生,以及像是顧慮相模而站在她身旁的另一位女生。

「然後,對方就拐彎抹角地叫我不要幹了……」

「什麼啊,太過分了吧?」

一瞬之間,我的肌膚感覺到幾道視線往自己瞧了過來。哎呀哎呀,不要這樣盯著我看啊,會害我以為你喜歡我啦。

能夠察覺嘲笑和侮蔑眼光的技能,可是獨行俠的標準配備。獨行俠乃與全世界為敵之存在,日常生活本身即為戰場,為了守護自己的生命以及精神,而得以習得此一技能。道理跟武術高手能夠察覺人的氣息與殺氣是一樣的。又好像有些不一樣。完全不一樣嗎?

只要事先得知訊息,就能做好防禦架式。外頭正好下著的雨也是同樣一回事。只要知道會下雨,準備一把傘並非難事。雖然就算撐著傘還是有可能淋濕啦。

「雖然事情沒有處理得很好是人家的錯啦,但是啊——」

「才不是那樣呢,錯得明明就是——」

小相模低氣壓現正發威中,而且勢力持續增強,像是企圖擴張受災區域至其他地方,開始襲擊路過的人們。

「哇——塞——雨超誇張的啊。福利社前面的地板根本超級濕的。」

遭受襲擊的對象是戶部。看來他大概是打賭輸了,所以負責幫大家買午餐,只見他手上捧著滿滿的麵包。

他態度如平時一般輕浮,一路過教室前方,便被低氣壓捲入。

「欸,戶部同學。你有聽說那件事嗎?」

「咦,什麼什麼,怎麼了?」

戶部上前聆聽,手上裝滿麵包的紙袋發出摩擦聲響。那個女生將臉伸向戶部的耳旁……咦?戶部你的臉有點紅喔,難不成對方是在說什麼「其實我喜歡戶部」等根本無所謂的話?這該死的傢伙……

正當我以帶著殺意的直死之魔眼(注39 《月姬》中出現的特殊能力,能看見事物的死亡。)用力瞪著戶部,他突然大大地往後一仰,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

「嗚哇,果然是這樣,比企鵝真的太誇張了——」

「喂、喂!戶部同學,聲音太大了啦……」

我還以為劇場版戶部愛情故事就要突然上演,但看來不用擔心,因為話題的內容果然還是我。身為話題的中心人物,我也太受大家歡迎了吧。

「抱歉——不過比企鵝還真的很離譜說,都不會跟人配合一下捏——」

鳴,又在那裡翻之前的舊帳……同樣的東西一直聊一直聊一直聊你們不會煩喔……算了,人只要闖過一次禍,便會被其他人無止盡地鞭屍到永遠,所以這也沒有辦法。但是,一直重複講同一個話題的人,可是會被討厭的喔?

戶部似乎打算加入她們的談話,將紙袋放到桌上。

……這樣好嗎。那不是別人拜託你買的午餐嗎?

正當我這樣想時,果然不出所料。

一陣喀噠喀噠,指甲敲擊桌面的聲音響起。看起來有一波超高氣壓,正朝著低氣壓的中心突進。

我往後一瞧,只見三浦一臉不悅。她瞪大的一雙瞳孔之中,彷彿能夠看見猛烈燃燒的火焰。所以才說你很可怕啊……

「欸、欸——!戶部,快點快點——」

由比濱察覺到三浦的不耐煩,趕緊向戶部揮了揮手。注意到她的戶部也馬上揮手示意。

「啊,我馬上去——抱歉啦,別人在叫我了,所以我先走啰——」

「啊,喔。」

低氣壓團意外地就這樣釋放了戶部。到底是因為訴苦的對象不是戶部也沒差,還是因為她看見了戶部背後的三浦而迴避了呢?大概兩者皆是吧。只是,這樣的態度反而更容易讓三浦不開心。

「抱歉啦——」

戶部邊說著,邊把麵包一個個放至桌上排列好。葉山一伙人之中有人出聲答謝,有人則是問候「辛苦了」,唯有三浦一人看似不甚愉悅,眯起她的雙眼。

「太慢了。」

雖然三浦毫不隱藏自己的煩躁,但是當她伸手開始挑選麵包,心情似乎又逐漸平復了。她拿起巧克力螺旋麵包,一臉好強地「哼哼」笑了兩聲。她大概只是肚子餓了吧?

然而,我也不能一直在旁邊偷看。這下由比濱不是也在意起我來,頻頻往這邊瞧了?

還是趕快吃完午餐,早點躲進圖書館吧。

×  ×  ×

我走出教室,午休時的走廊上喧鬧不已。

大概是我不常從事室外活動的關係吧,總感覺今天比起平時還要來得喧囂。雖然沒有誇張到能夠看見不識相的傢伙在走廊上玩躲貓貓,然而從來往的學生身上,還是能感受到他們散發出的活潑生氣。

當我經過所有二年級的教室門口,都能感受到一道道的眼神黏在自己身上。所有的學生們都在強忍笑意,而那股笑意混合著一股陰濕的氛圍傳來,沒有任何一件事能比這更讓人感到不快。

一個人只要當過一次標靶,大家便可以光明正大的對著他實彈射擊,看來這間學校的學生們全都帶有這種偏差思想。受人矚目即是罪惡,而這種罪惡是必須全力歧視的對象。

若是陷入這種狀況,最重要的是不能開口求饒,不能折腰屈服。只要不承認敗北,就不算是敗北,不把問題視為問題,就不是問題。

承認敗北的瞬間,所有攻擊便會從四面八方卯盡全力而來。當勝者為王成為既定觀念,敗者便必然成為罪惡。打擊罪惡,則是所有人民應盡之義務。

這就是學校社會所定下的遊戲規則。

位於校園階級下層的人,失敗過的人,遭受排擠的人,全都活該被攻擊。所謂的學校,就是永遠缺席審判(注40 在被告人缺席的情況下進行的審判,告訴人的意見往往能夠全數獲得採納。)的法庭。

全員皆為原告,同時也是被告。檢方、律師、陪審團也由全員來當。然後,做出判決的法官,也是全員擔任。如此一來,大家便被「大家」這個觀念給持續束縛住。

能夠從中獲得解脫的日子,恐怕不會來臨。

搞不好,那些現實充們之所以會到處找人出遊,就是為了避免出席所謂的缺席審判。我越來越覺得,這其實是他們預防自己被人背地裡說壞話的對策。

我無視黏在自己身上的視線持續前進,偶爾回頭瞪人做出威嚇行為,來到了一樓的自動販賣機前。去圖書館之前,得先來罐飯後的咖啡。

正當我不加思索地伸手按下按鈕,背後傳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看來有人和我一樣想買罐飲料。

我從取物口拿出M罐,馬上退至一旁。對於不擋他人路這點,我可是非常有自信。

但是,腳步聲卻停了下來,沒有前進的打算。

怎麼回事,對方連一步都不想靠近我嗎?我轉頭看了看對方。

結果映入眼中的,是葉山隼人看似有些困擾的一臉苦笑。

葉山確認完我沒有吭上半聲的打算,對我輕輕點了頭,然後走向販賣機。他的手指在按鈕之間猶豫徘徊,最後選擇了罐裝的黑咖啡。喲,膽敢在我面前購買MA以外的咖啡,這傢伙還真帶種。

「啵」的一聲,伴隨著打開罐蓋的聲響,葉山嘴中傳出的話語也是非常帶種。

「……看來似乎不大順利啊。」

「啊?」

落在微妙境界線上的發言,讓人聽不出對方到底是在挑釁,亦或只是一句勸諫。然而,只要知道葉山的為人,就能了解他是出自真心在替對方擔心。他的為人準則,就是不做招風惹雨之事。也許他是在講運動會的事情吧。身為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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