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⑦最後,鶴見留美選擇走自己的路

試膽大會是露營活動的一大重頭戲。

話雖如此,我們不會認真到使用特殊化妝技巧或視覺特效,而是如同大家多少經歷過的單純內容,例如在路上播放經文、躲在黑暗處搖動樹榦、披上一層布追逐小孩之類。

不過,夜晚的森林本身便很恐怖。樹木顫動的聲響有如往生者的聲音,呼嘯而過的風也像亡者在撫摸臉頰。

我們在這樣的氣氛中,先行探勘試膽大會的場地,訂定晚上的活動計畫。

大家確認整條路線後,在終點處由百葉箱改造而成的祠堂放置符咒草紙。小學生們來到這裡取得符咒,即算完成任務。

不論事前準備得多完備,為了預防他們在慌亂中迷路,我們還要檢查有沒有什麼危險的地方。

除了這些內容,我們也在路上簡單討論要在哪裡安排幽靈、設置醒目的三角錐防止小學生誤闖等問題。

我沒有特別參與討論,但在腦中仔細勾勒出地圖。哪條路是死路,我可是很清楚。

回到準備的地方後,雪之下馬上開口。

「那麼,我們要怎麼做?」

她當然不是問試膽大會本身,而是問該如何幫助鶴見留美。

聽到這個問題,即使是剛才踴躍發表意見的人也安靜下來。

這種問題最難回答。

光是反覆「要好好相處」之類的空話並沒有用。那些小學生可能會聽話沒錯,但效果僅限於一時,日後一定會再上演相同情況。假設葉山把留美拉到舞台中心,把她照顧得無微不至,其他人或許會因為喜歡葉山而決定跟她好好相處。然而,葉山不可能一直陪在留美身邊,我們必須從根源徹底解決問題才行。

不過到了這時候,我們仍想不出任何明確的答案。

葉山緩緩開口:

「我想,只能製造一個機會,讓留美多跟大家說話。」

「可是那樣一來,留美可能變成大家責難的對象……」

由比濱垂著視線回應,葉山繼而提出第二個方法:

「不然,我們一個個找大家談。」

「那也一樣。即使他們當面對你說好,私底下還是會故態復萌。女孩子可是遠比隼人你想像的可怕喔!」

海老名的語氣帶著驚恐說道。葉山聞言,不由得陷入沉默。

「啊?真的假的?太可怕了!」

三浦不知為何也瑟縮一下。話說回來,她屬於直話直說的類型,又長期居於女王寶座,說不定她根本不理會檯面下的事情。

這麼說來,當個現實充真是麻煩。擁有朋友代表除了接納對方好的一面之外,也得承擔不好的一面。不對,在這次情況中,他們為了維持朋友之間的關係,還把別人推出去當犧牲品。

這種關係正是引發眼前問題的溫床。

因此,我們得從這方面著手。

「我有一個想法。」

「駁回。」

我才剛開口,立刻被雪之下回絕。

「太快下決定了吧……像你這種個性的人,最好不要買房子。」

做出決定前,勸你還是多考慮一下。

「你先聽聽看啦。既然難得有個試膽大會,我們當然應該好好利用一下。」

「要怎麼利用?」

戶冢不解地把頭偏向一邊。

為了讓他能清楚理解,我特別在說明之前賣個關子。

「說到試膽大會一定會有的東西……大家便能明白吧?」

在場眾人對這句話沒什麼反應,我甚至懷疑海老名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只有由比濱沉吟一會兒,突然拍一下手說:

「啊!用謝謝(注39 此處原文為「spasibo」,是俄文的道謝用語。)效應封不對?只要大家的心跳加速,感情就會變好!」

「你想說的是安慰劑(Placebo)效應對吧?」

葉山的嘴角略微揚起,卻用同情的眼神看著由比濱。

「……而且你說的內容是弔橋效應才對。」

雪之下也垂下視線,露出悲傷的表情。現場氣氛頓時變得像在追思由比濱。

「那、那些不重要啦!重點在於內容!」

由比濱羞紅臉頰,急急忙忙說道。

「內容也不對。你們仔細想想試膽大會中最常出現的事。」

「……是不是驚嚇致死?那樣的確不會留下物證,也可以用意外為自己辯解,不過做到那種地步,未免太過殘忍。」

雪之下用責備的眼神看向我。

「不對,你會有那種想法才更殘忍……」

我清一下喉嚨,公布正確答案:

「其實是拍靈異照片時,遇到正在試膽的不良少年,結果被他們追著跑。」

「你想太多了。」

「沒那種事吧。」

雪之下和葉山都不認同。

「吵死了,明明就有!」

沒錯。當時在我班上,有個教人遺憾的女生說「其實我有靈異體質……」,結果我不知哪根筋不對勁,竟然受她的話影響,認為自己搞不好也有靈異體質。如果真的有,豈不是酷斃了嗎?

於是,我產生去拍靈異照片的想法。

但是我沒有發現幽靈,只遇到一群不良少年。偏偏他們也是出來試膽的,看到我被我嚇一大跳之後,懷恨在心而對我窮追不捨。

不過,現在還是別提這段往事。

雪之下露出「敗給你了」的表情嘆一口氣。

「……你該不是要告訴我們『活生生的人最可怕』這種陳腔濫調吧?」

「不過不良少年真的很可怕耶~」

小町「嗯、嗯」地點頭。

「差一點。人類最可怕這一點並沒有錯,不過我們害怕的不是不良少年。」

「那到底是什麼?」

雪之下追問,我稍微停一會兒才回答:

「真正可怕的,是最親近我們的人。我們對他們抱持完全的信賴,壓根兒不會想到他們可能背叛我們。那種事情總是發生得出乎意料,所以才說很可怕。如果換成他們的語言,即為『朋友才是最可怕的人』。」

我己經解釋得很清楚,不過大家似乎還是不明白。

「我再說明得具體一些。」

其實這不是什麼艱澀的道理。

「人類在極限狀態下才會流露出本性。他們感受到真正的恐怖時,將不計任何代價地保護自己,根本無暇顧慮到其他人,甚至不惜犧牲周遭的人使自己獲救。如果把自己丑陋的一麵攤到陽光下,大家不可能繼續維持友好關係。所以我們要做的,是破壞那些人的關係。」

我平淡地說明完計畫內容,但是聽者的反應依舊不如預期。大家都不發一語,面露難色。

「只要大家都變成獨行俠,就不會再有那些紛紛擾擾。」

於是,我最後放一記大絕招。

×  ×  ×

「天啊……」

我全部說明完畢後,由比濱的臉色變得蒼白;雪之下則把眼睛眯成一條細線,往我這裡瞪過來。

「比企鵝,你的個性真壞……」

連絕對不講別人壞話的葉山都這麼說,讓我有點想哭。自從我在小學當生物股長,負責餵養的小龍蝦自相殘殺導致全部死亡,然後在班會上受到大家責難後,便沒有過這種心情。

只有戶冢佩服地點頭。

「八幡總是會想很多事情呢。」

如果換成其他人說這句話,八成是不懷好意;但是出自戶冢之口,我可以相信他是真心在誇獎。要是他這句話有其他意思,我可能會把整個世界毀滅掉。

「反正我們也想不到其他方式……這次是不得已的。」

雪之下煩惱一下後,最後用消去法做出決定。目前的情況正是如此,我們已經沒有其他辦法。

然而,葉山還是沉著一張臉。

「……可是,那樣不能解決問題吧?」

葉山所言甚是。這不是正確答案,我也很清楚其中充滿錯誤。

「但是,這樣可以讓問題消失。」

我抬起頭,發現葉山筆直注視我的雙眼。他的視線相當直接,我趕緊把視線撇到一旁。

不過,這麼做是對的。

為人際關係困擾的話,破壞那層人際關係便能使煩惱消失。如果是惡性循環,我們一開始便應該把它斬斷,其實只要這樣做即可。「不能逃避」是強者才有的想法,把那種觀念強加於所有人的世界才是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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