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四章

難得小螢來探望自己,未佑本想趁這個機會,多和小螢聊聊天、一起渡過愉快的時光。但發高燒的未佑體力消耗相當劇烈,小螢也知道這一點,她勸未佑要多休息。

然而,小螢並沒有馬上回去,她只是一直默默地守在未佑身旁。她既沒有對躺在床上的未佑開口說話、也沒有因為房間里的沉默而感到苦悶、更沒有感到無聊,她就這樣一直待在未佑的身旁。這對未佑來說是一段值得慶幸的時光。因為,當一個人身體不舒服的時候,不單是肉體出了問題,心理也同樣會失調。這時人會變得極端脆弱,和平時的自己判若兩人。假如病人獨自擁抱痛苦,將會感覺非常孤獨。這麼一來病人的心靈就會變得更加脆弱,身體也會越來越難受。

——不過,要是有人能待在病人身旁,病人的心態將有很大的不同。

未佑深刻體認到,有人待在自己身邊的安心感和理所當然的幸福。

「——那麼,我差不多該回去了。」

小螢將手放在膝蓋上站了起來。

「啊……今天真的非常謝謝你,還讓你陪我到這麼晚的時間。」

時間是晚上七點半,小螢守在未佑身邊超過了兩個小時。

「不會啦。」小螢搖搖頭說。

「其實,我也想再多留一會呢。對不起喔,再待下去的話,我怕家人會擔心。」

「呃,這樣已經很足夠了……」

未佑再一次對小螢道謝。

說實話,未佑也很想再和小螢相處一會。

但現在已經入夜了。儘管小螢已是個高中生,可天底下沒有有父母會希望自己的女兒晚歸的。更何況,如果是參加社團活動晚歸那也就罷了,如果他們知道自己的女兒是去探望班上男生,還在對方家留到這麼晚,肯定會氣急敗壞吧。

「你喔,不用送我也沒關係呀……」

「你為我做了這麼多,我總不能躺在床上道別吧。」

未佑主張自己的身體輕鬆了不少,堅持要送小螢到玄關。

小營穿上皮鞋,回頭對未佑說。

「我剛才做了一些粥,放在瓦斯爐上的鍋子里,等會肚子餓的話再吃吧。另外,睡覺的時候要記得保暖喔。」

「啊啊……我知道。」

未佑老實地聽從小螢的建議,小螢滿意地說了句:「很好很好」。

「那晚安羅,結槻同學,明天學校見。不過明天是禮拜五,假如身體還是不舒服,記得要好好休息,千萬別逞強喔?」

「啊啊、我知道。那麼、學校見了——」

小螢揮揮手後走出門外。未佑也對小螢揮手道別,離別時還依依不捨地慢慢關上房門。之後——關門聲響起,房門完全關上以後,家中頓時充斥著冰冷的寂靜。未佑轉身走回陰暗的室內,走過廚房的瓦斯爐旁,看著裝了稀飯的湯鍋,緩緩走回自己的房間。

「————」

少了小螢的房間,成一個沉靜陰暗的空間。這個房間原本就是這副模樣,但未佑總覺得有種奇怪的感覺。他猛然打了一個冷顫。

也許體溫又上升了吧。未佑踩著略微搖晃的步伐走回床上,並用棉被蓋住腦袋。溫暖的感覺立刻籠罩著未佑,就像小螢陪在身旁時的餘溫一樣。那種舒服的感覺,令未佑呼吸自然地變得平穩。

「要快點復原才行啊……」

未佑閉起眼睛用力深呼吸,好讓身體能盡量獲得休養、儘快回覆體力。因為自己和小螢約好了,明天要在學校見面。為了回應她來探病的好意,自己要快點治好感冒才行,絕不可以辜負了她的好意。明天一定要去上學——

有一種深沉的睡眠是不會做夢的,同樣的,也有一種淺眠是不會做夢的。當意識在睡眠與清醒之間沉浮,那是一種舒適的休眠狀態。

「————」

未佑的心裡感受到,自己正處於這種淺眠狀態。

感冒的虛弱身體渴求更深沉的睡眠,引誘未佑的意識墮入黑暗之中。

可是未佑聽到好像有人在呼喚自己。

只不過——不是明確的聲音。

鈴————————

遠方傳來鈴鐺的聲響,有人正向未佑訴說著莫大的痛苦。

未佑感覺到了——他緩緩地張開眼睛。

「…………嗯。」

室內漆黑寂靜,未佑知道現在離天亮尚有一段很長的時間。

——這時,未佑感受到有一股柔和的輕風撫過自己的臉頰。他發現房間里黑暗的部分,只有自己位於牆邊的床舖一帶。

房間里的其他地方籠罩著美麗的蒼藍。就算在滿月的夜晚,如果天空沒有特別清明,也看不到這種美麗的寶藍色。接著又一道清風吹過,未佑為了確認窗戶是否有關上——他慢慢轉頭看著窗戶的方向。

未佑倒吸了一口氣。

被清風吹舞的白色蕾絲窗帘,宛如羽衣般搖曳生姿。

——斗神璃亞就在那裡。未佑一時間認不出她就是斗神璃亞,因為她平常的制服裝扮太令人印象深刻了,未佑第一次看到璃亞身穿便服的模樣,那姿態和她平時的印象有些落差。那是一件雙臂和香肩性感外露的露肩連身洋裝。豐滿雙丘的上半部,完全從深V的領口露了出來。裙擺的長度也只到跨下十公分左右,幾乎能看到裙底風光。

那是璃亞身上的唯一一件衣服。

她的頭髮或許是用了不同以往的綁法,飄向身體前方的髮絲又多又性感。從肩膀到胸部上方一帶的外露肌膚和髮絲相得益彰,蘊醸出難以言喻的香艷氛圍。

璃亞沐浴在美麗月光下的身影,有如圍繞著一層蒼藍的粒子,散發出某種神聖莊嚴的氣息,更加彰顯出她的美貌。

璃亞臉上浮現柔和的微笑,夜風吹得她舒服地眯起眼睛。

未佑茫然地凝視著她的身影。

「————」

璃亞美得令人陶醉,未佑看得目瞪口呆。

——風向帶來時間推移的先兆。夜風的流向改變了。

璃亞有點像搔癢似地撥起那一頭搖曳的長髮——兩人視線交會。

「——你醒啦?」

她的聲音解開了未佑的束縛。

「不對……先等一下,斗神。」

她在開口問別人的狀態之前,應該先說明現在是什麼情況吧。

未佑指著璃亞說道。

「——不法入侵。」

璃亞聞言嚇了一跳,她回頭看了背後一眼,然後一臉不解地看著未佑。

「……不要嚇我好不好,根本沒有其他人啊。」

「我說的就是你啦。」

未佑的嗓門忍不住大了起來。

「嗚……」話才剛說完,未佑感到一陣暈眩,他難受地壓著太陽穴。

「你呀,不可以這麼激動……」

璃亞以責備的語氣說道。

「——這種時間會吵到鄰居喔。」

「你是擔心這個喔。拜託你,先擔心我的健康和感受好嗎!」

聽璃亞這麼一說,未佑看了牆上的時鐘,時間已接近深夜十二點。

這個時間大聲吵鬧的確會給鄰居帶來困擾。

「先不說這個,這個時間你到別人家來做什麼啊?」

未佑猜想璃亞是來探望自己的,她的心意固然令未佑感到高興,但半夜跑到別人家裡實在太沒有常識了。況且自己雖然長得像女孩子,可終究是個帶把的。就算自己卧病在床,璃亞這樣也太沒有防備了。

「——咦、奇怪?你沒穿襪子和鞋子嗎?你就穿這樣走在大街上?」

未佑指著璃亞的下半身,心中難掩震驚。璃亞修長的雙腿清一色是肌膚的肉色,她那雙沒穿鞋襪的美足非常煽情。而且,光看璃亞的外表,她的可愛程度遠遠勝過她的缺點。一個女孩子夜晚穿成這樣走在街上,實在是太危險了。

「怎麼可能。」璃亞笑道。

「誰會穿成這樣走在大街上啊——我是來了以後才脫掉的。」

「你當這裡是你家喔!在病人家裡不拘小節也該有個限度吧。」

「想也知道我是開玩笑的吧,我是從家裡搭計程車來的,所以才只穿這樣。」

「可是……再怎麼說也不該穿成這樣啊。」

「沒辦法呀,因為人家真的很擔心,擔心得坐立不安嘛……」

璃亞像鬧彆扭似地將頭撇開,看到她那可愛的舉止,未佑不禁心動了一下。奇怪了,這是什麼氣氛啊?個性不老實的璃亞怎會說出這種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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