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的我曾經擁有過夥伴。
源頭得回溯到國中一年級的時候。當時發生了一件班上同學和當地的高中生不良集團起了糾紛、手機也被搶走的事件。對方老大特地要求如果想要回手機,就得拿錢來贖。我的同學十分困擾,因此就由我代替他出面交涉。而結果一如往常,我將那群高中生打成豬頭,順利地為同學奪回了手機。
後來我和這群不良少年又陸續發生了好幾次小糾紛。只要自己學校的同學遭到恐嚇或是發生鬥毆時,我都會立刻趕往助陣——我也因此每天都忙得不可開交。加上母親才剛過世不久,我只能藉由擔任身旁夥伴的守護者來確認自己的定位,但我對這樣的自己並未戚到任何不滿。
不用多說,我當然是每戰必勝,也因此得到了夥伴們的信賴與尊敬。當時的我愚蠢地認為,我能夠扮演著英雄的角色直到永遠。
但是就在國中三年級的冬天,那次的女子監禁事件成了導火線,使得事情發生了極大的轉變。
總是洋洋得意地期待獲救者報以感謝和讚美的我,這次卻因對方對我的援助感到排斥,導致我受到相當嚴重的打擊。而受害者當中也有人因為心靈嚴重受創而無法再次上學。聽見這種狀況的我更是萬分自責。
這群不良少年的惡劣行為再明顯不過,我也不會偽善到因此將錯誤全攬在自己身上。但是我仍然十分懊惱,如果當時我能採取其他的方法救出她們,或許結果不會是這樣。難以抹去的懊悔,至今仍深刻在我的心中。事件發生不久後,傳出了某個謠言——令人難以置信,也不願去相信的謠書。
內容大概是這樣——
『在我的夥伴當中,有人串通不良集團出賣了女生』
我仔細思考過後,想到了一個可能的嫌疑人物,就是我在國中一年級時幫助他拿回手機的同班同學。在我的逼問之下,他最終不甘願地承認了犯行。就是他私下和不良少年們秘密聯絡,將學校里的女孩名簿提供給對方,甚至連住址和行動路線都巨細靡遺地泄漏了出去。
做出類似背叛行為的人不只有這傢伙,我所信任的夥伴當中另有數人,都和這次事件有關。每個人都用「不得已」作為借口,沒有人知道那群不良少年竟會濫用自己所提供的情報。
對這次事件戚到強烈自責與後悔的我因此極度憤怒。開什麼玩笑?你們懂得受害女生的心情嗎?我揪住其中一人的衣領怒聲喝斥。
這時我突然發現,這傢伙的衣服底下,在不易被注意到的位置竟有燒燙傷的痕迹,看起來就像是香煙的火捻熄在上頭一樣。再仔細一看,幾乎全身上下無一處倖免。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當下的我立刻就理解了。眼前的每個人其實都是受害者。他們在我所看不到的地方承受著殘酷的暴行和近乎拷問的脅迫,家裡住址和手機號碼也都遭到控制,要求不準把這件事告知名冢天人。對方還變本加厲地要求他們提供各種情報,藉以換取減少酷刑,甚至可以『建立友誼』——
看著眼前這一幕卻無話可說的我,遭到了眾人宛如怒視著敵人般的視線霸凌。
你真幸運,因為你很強,你擁有把那群人全數撂倒的力量。可是我們不一樣,我們很弱小,也很害怕。當你不在場時,遭到襲擊的我們根本無力還擊。我們該怎麼辦才好?快告訴我們啊,名冢。快點回答我們啊——
該怎麼辦才好?我也好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我的確很強。正因為如此,我才會努力地保護著你們。我可是為了你們所有人拚死戰鬥至今,我很努力地扮演好幫助夥伴的英雄直到今日。
這樣的話——究竟算什麼?
我不是英雄嗎?不,難道說,我連你們的夥伴都算不上?
我做錯了什麼?哪裡做得不夠?
告訴我啊,快找個人來告訴我吧—
* **
當我清醒時,人正躺在一張柔軟的床上。
「啊,您醒了。身體還好嗎——?」
耳邊傳來烏爾莉卡的聲音。我試著移動視線,原來周圍有好幾個人同時盯著我的臉看。
這裡是——宿舍。應該是亞夜花的房裡,烏爾莉卡的床上吧。
「……我怎麼會睡在這裡?」
「是耕太先生髮現您倒在庭院里,然後是烏爾莉卡把您搬進來的——」
「你竟然暈倒在我的花圃里,害我的藥草死了好幾株。」
耕太氣呼呼地說著。
我還依稀記得我努力地爬回到宿舍的過程。當時我已經沒有力氣再繞到正門,只好拚命翻過最近的柵欄,記憶就到這裡中斷。或許翻過柵欄後正巧掉在耕太的花圃里,才會被正準備前來照顧草木的耕太發現。
「真是抱歉。」
「我是不知道你遇上了什麼事,不過你真會給人找麻煩耶——話說回來,如果你就這樣死掉,我就沒辦法對你抱怨了。我幫你施了促進治癒的法術,暫時靜養一陣子吧。」
「這樣啊,謝謝你。」
「……這點小事有什麼好謝的。」
耕太有些不好意思地將臉撇開,直接步出了房間。雖說這傢伙態度冷漠,但搞不好出乎意料地是個好人。
我將視線拉回床邊,正好和房間里的最後一人視線相對。
「……怎樣,很難看吧。想笑就笑個夠吧。」
我很明白自己有些惱羞成怒,但亞夜花的表情仍然無所動搖。或許對於曾告誡我趁早收手為妙的她而言,這樣的結局早就在她的預料當中了吧。
「你笑啊,你一定覺得我是自作自受吧?我承認,我是錯的一方,你才是正確的。為了自我滿足而強裝英雄根本是毫無意義的事!」
即使我十分清楚沒有必要用這種態度面對她,但話語卻不受控制地傾吐而出。對於力量不足的自己、心靈脆弱的自己,還有無法為情緒找到出口而胡亂髮泄的自己,我簡直羞愧到無地自容。
我好想保護梨玖,我想成為她足以依靠的力量。我打從心底這麼想過。但如今的我卻成了個滑稽的小丑,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最後我仍然無法保護任何人,連一丁點兒都保護不了。
——我好懊惱。無止盡的懊惱讓我好想放聲大哭。
亞夜花依舊一語不發。
就在這時,我放在口袋裡的手機響了起來。想不到承受了那麼強大的衝擊後竟然沒有故障。跟主人不同,真是支走運的手機。
上頭顯示的號碼是公用電話。我緩緩地按下通話鍵。
『——啊,電話通了。天人哥,剛才害你那麼痛,對不起喔——』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開朗的聲音。是梨玖,但不是梨玖。
「別用那種口氣講話。找我有什麼事?」
索拉咯咯地笑了幾聲,接著繼續說話:
『我還玩得不夠過癮呢。再陪我好好玩玩吧——國府田珠子可是在我手上喔,今天半夜兩點,我在你高中部校舍的教室等你。』
最後她拋下一陣令人耳鳴的笑聲後,便徑自掛掉了電話。
我將身體撐起,手腕和胸腔傳來的陣陣痛楚讓我不禁臉部扭曲,但不至於無法忍耐。骨頭似乎都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究竟是我的身體夠強壯,還是耕太的法術發揮了效果呢?
「啊,這個……天人先生,您要去哪裡……?」
「我去找弓虎談談。你知道她在哪裡嗎?」
「知、知道。應該是在餐廳,現在大家正在開會.」
我向烏爾莉卡道了聲謝,立刻趕往餐廳。
除了弓虎之外,千那、萬那和龍太等年長組的成員全都齊聚一堂。
「啊,天人同學,你不要緊了嗎?」
千那擔心地問。
「這點傷沒什麼大不了的。比起我的傷——」
「我知道。現在大家正在討論這件事。」
萬那說。
「我探查過抓到的那群不良少年的記憶,大概已經掌握住情況了。操縱者就是國中部的羽村梨玖對吧?」
「所以你們打算要……」
然而下一刻,我原本對於能得到幫手的期待卻徹底落空了。
「我們決定這次不出手處理,靜觀其變。」
「……你說什麼?」
我完全無法理解。『天秤會』不就是為了解決這種事而存在的組織嗎?
接著由龍太接手為我說明:
「因為你在人界居住的時間比較長,所以才會經常想要出手幫助人類。但是我們本來的目的只是維持秩序而已,保護人類並不在我們的工作範圍內。我們判斷這次的不死者只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