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新亞特蘭提斯

「自從美國載人太空船登陸月球之後,人類的文明已進一步擴展到外太空了。蘇俄天文學家卡達西夫認為:今日的人類文明,即將移居太陽系及銀河系的其他星球了。」

十七世紀,培根爵士已研究了未來的需求,並做了貴族哲學式的評價。培根的理念十分令人吃驚,然而它們都是建立和現代和未來文明之上,它們促成了科學革命,諸如工業革命等等。那是在此理念之後一個半世紀的事,也是它的直接結果。培根簡單地談及科學的一般功能,是在尋求處理和造福人群,這個理念對我們而百,是相當的普遍,但在那個時代,卻是空前未聞的。在培根之前的時代,科學,或者另一種稱呼「自然哲學」,被認為具有相當不同的目的。如果認為科學和技術是息息相關的,或者認為它們應該有所關連,那真是粗俗而荒唐的事。所有的自然哲學是「學者」們的事,這些拘泥小節的思想家,被看成是古典的塞尼加型、著名的斯多亞里派的哲學家、以及尤其重要的「柏拉圖式」。

在培根之前的時代中,的確有過科學上的進展。伽利略透過自己原始的望遠鏡,觀察到木星有其自己的衛星,它們不是環繞地球,而是環繞著木星;哥白尼也證明了太陽是大陽系真正的中心。但是這些嚴正的資訊,並不被受過教育的公眾看成是真正的「科學」,許多基本問題佔據了以前世紀中的許多聰慧而多疑的心靈。什麼是最優秀的?痛苦是好的或是壞的?所有再件都是天定的嗎?我們能夠確信我們是一無所有嗎?一位聰明人會不快樂嗎?背離人權是應斥責的嗎?數個世代的有識之士,都在爭論這些問題,但始終沒有能被證實的結果,而一直積存在人類知識之中。十二世紀最令人崇敬的哲學家亞比賴德,是那個時代的典型,那時他宣稱辯證法是通往真理的唯一道路。薩利斯堡的約翰,他是大主教貝提特的書記,在查訪一所哲學學校時,發現他們仍在爭論著三十年前的老問題。這些學者始終在兜著圈子,用一位歷史學家的話來說:「他們以老太婆的裹腳布充塞這個世界,他們留下的如同他們發現的一樣愚昧外行。」

培根以前的科學理論,都被古典原理所限制,這些現念阻礙了知識的進展,將近兩千年之久。凱撒時代的一位傑出作家波西多牛斯,在一篇文章中冒險地引述了拱門的原理以及金屬的應用,當做人類對自然哲學的一些卑微祈求,塞尼加不接受這些陳述,把它當做一種侮辱,他認為自然哲學是和教導人們去設立橫越頭上的拱門、或者和金屬的應用完全無關的。真正的哲學家,並不在意他的頭上是否有拱門,或者是否會曝露在風雨之中,他絕不會研究金屬的用法,塞尼加的哲學教導我們,要無為而活,他的一頁手稿表現出培根之前的時代中對科學的態度:

「在我們這時代裏,也有此種透明窗子的發明,這些管道可以擴散暖空氣到建築物各部,簡言之,它實現了完美性,一個作家能和最快速的發言人保持步調,但此種玩意的發明,是最卑微奴工的單調工作;哲學依賴低層,去教導人民如何使用隻手,並不是她的事情,她的主要課題是塑造靈魂,否則,我們會被教導第一位鞋匠是一位哲學家哩!」

這些看法,幾乎說服了所有培根以前的有智之士和宗教權威人士,它強烈地受到亞里斯多德的影響,而被柏拉圖和蘇格拉底支持著,如同羅素所言:「亞里斯多德在道德倫理上的偏見,被柏拉圖發揚光大,殘害了希臘的科學。」甚至阿基米德,這位古代最偉大的工程師,以他的致命機械發明,在海灣內守住羅馬軍隊達三年之久,也對此種工作感到有種罪惡感,那是高度心靈哲學的嚴厲所引起的。

培根在十五歲時離開劍橋三一學院,在老頑固約翰.懷基特的指引下,他滿懷小心眼的辯證教誨,甚至在那個時代,他被稱為具有深思熟慮的偉大哲學改革計畫,而使他的名聲喧噪了整個世紀。懷基特對培根的教誨,使得培根對柏拉圖式和亞里斯多德式的哲學學校恨之入骨,也使他的心靈成熟。他決定模倣柏拉圖寫下他對烏托邦的看法。這兩個烏托邦,一個是柏拉圖的「共和國」,一個是培根的「新亞特蘭提斯」,表現了兩位偉人的理念世界,但是他們是多麼的天差地別呀!柏拉圖企望的是一個實質的、權威性的世界,有點像斯巴達的型式,每個公民都謹守自己的分內之地。而培根受伊麗莎白英國的進取資本主義的靈感,他想像一個商業和科學的東方社會,在那兒每個人都分享到企業成功的利益。

詳細比較這兩種哲學的差異之處,實在相當有趣。對柏拉圖而言,現代科學走向天文方面,是厭惡之事,他宣稱把天文學用在決定四季、用在農業和航海、或者用在別的實際用途、或甚至用在尋找瞭解宇宙,實在是哲學上粗俗的舉動和無價值的事。天體運動的知識對他來講,是毫無用處的,星座的形狀是一個簡單的例子:「我們必超越它們,我們必忽略它們,我們必能得到天文學,它就和粗繪的幾何圖一樣……天文的真正目的並不是使生命更加粗俗,而是提升心靈到尋求真智識的地步。」此種論調不為培根所認為,對培根來說,天文只在和真理與利益有關時才有用,他將柏拉圖的天文學比成普羅米修斯的母牛,「光潔形狀好看的獸皮,相當好看,但裡面充填的都是廢物,沒有什麼可吃的。」

柏拉圖發現文字的發明並沒多大貢獻,因為它只教會人們去遊手好閑、保有書籍、而不去記下它們的章節,一個人可擁有隨時想要資料,此種不可稱為「知道」任何事的人,柏拉圖所有的書藉,必須在閱讀之前,馬上拋棄,而憑自己去發展記憶,提高智慧能力。但是培根,可以想像得到,至少不能看出我們為何不需要記憶的技巧,對人類來說那是有用途的。他以走索和變戲法來比較它們,他說:「這兩種技藝說來都是一樣的,一個是濫用心靈,另一個是濫用身體,兩者都會使我們嘆為觀止,但都不會叫我們崇敬」。

柏拉圖也同樣瞧不起醫學。他沒有病弱的傷患。靠醫藥來拖延生命,對他來說是一種長死,此種虛弱的健康情形應允許他死去,此種人不適於赴戰場、搞政治或做研究,如果他們從事心理研究,定會頭昏眼花,而阻礙了嚴正的討論。柏拉圖不反對向戰場或意外事故的傷患施行外科手術,但對衰老疾病的病人,他就沒有同情心。

培根就沒有時間去管這些粗俗事,他認為應該中止病人的生命,使他安樂勝過痛苦,他自己沒興趣研究醫學,他要求去研究找出衰弱疾病癥候的緩和方法,由於柏拉圖引述荷馬的特性支持他自己的陳述,培根就以宣佈基督的治傷奇蹟來回敬。

柏拉圖和塞尼加的嚴肅哲學,支配了很長的時代。在這期間,人類的有智之士都被轉進錯誤的方向:貧窮是新奇的;奢侈就是罪惡;科學的推理只是在寬容;它的功能是在使才智定型,不是在提高物質享受、發現真理、或者在賺錢;明智的爭論是最傑出的活動,而且它不可受唯物主義所玷污。甚至在中世紀,這些理念被誤解成是古人的教誨,而受污染。奢侈和偽善相當活躍,除了但丁的少數觀點外,這些都不被看成是大罪惡,一個人所做的遠較他所說的來得不重要,這是古典哲學和舊約箴言的巧妙聯姻。教會領導人能以各種奢侈和健康來排列它們,喬治.歐威爾雙重思想的發現似乎應用在中世紀如同應用在我們時代一樣,他嘲笑那是某人的罪過。

此種普遍的心靈狀態能解釋許多事情,諸如解釋為何伽利略被教會人士所譴責,說他是粗俗而不敬神的人;它也解釋為何馬丁.路德會說哥白尼是個愚人,他的太陽系理論是反聖經且無法容忍的;卻很少人反對塞尼加。他寫了一本談論美德的小冊子,在寫作的日子當中,他頌讚貧窮,譭謗奢侈的罪惡。

在評估一位哲學家的價值時,也要將其個人的過失考慮在內,如此我們也就可以正大的承認培根也有不乾淨的政治經歷。他為了取悅伊麗莎白女王一世,將一位花大半生時間為朋友培根尋找賺錢崗位的朋友,費勁地送上斷頭台;在詹姆士一世時,他曾監督對一位非國教牧師的拷問,一六二一年,他接受賄賂,遂失去議院中的崗位,但是不像塞尼加,他對文明的貢獻遠較個人的缺陷為大,在一千五百年後,塞尼加的教誨留給我們的,除了尚未解決且無意義的理論爭執外,什麼也沒有。培根時代之前的科學成就,輕視了古典哲學,而如我們所見,反被它所限制住了。但是在培根之後三百年間,由於其作品的影響所至,我們有了神奇便利的現代生活:電子、核能、電子計算機、高速公路、噴射機、太空旅行、以及豐富卓越的現代天文學與原子理論,我們可以量度最小的質點,治癒一些最嚴重的疾病,在數小時內橫越大洋,顯示出宇宙的邊緣——這一切,都由於三百年前一位腐敗政治家的主張,他認為尋求真理和利益,遠比爭論其字面意義來得有效。

培根自己根本不知道這些事,如果他被神奇地貯存在一九七○年代,仍比他的同代人來得傑出,但是他被認為是「知識就是權力」的創始人,他明白地看出技術如何地有所成就,而它會帶給人類利益,這是他的理想國,就是描述在出版於一六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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