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叄◆表面之下必有其形

「結果今天沒有碰見其他人……沒有碰見義乃,早知道我就跟十兵衛一起回家了。」

宗朗自言自語的同時,又想起了之前義乃所說的話……

『義乃才是承繼了柳生十兵衛之魂的武將,柳生十兵衛三嚴。』

「這怎麼……」

——怎麼可能……宗朗在腦中即刻予以否定,心頭卻湧出一股莫名的不快感。他想找幸村商量,但……

(要是這件事透過幸村傳到十兵衛耳中……)

這樣的說法並沒有證據,純粹只是義乃個人片面的說詞。然而若是十兵衛知道了,內心肯定會受到相當程度的打擊——事實上,不說這件事,十兵衛的內心原本就對自己身上還住著另一個人格·劍豪柳生十兵衛三嚴的人格感到非常不安。因為柳生十兵衛三嚴這個人格,還有許多無法釐清的秘密。

此時宗朗想到,若是義乃始終都在鄰近處注視著他,那麼他絕不能跟十兵衛兩人單獨走在外頭。因為要是義乃在這種情況下出現了,又對著十兵衛再次主張她才是承繼了柳生十兵衛三嚴之魂的武將……

「還不是時候……現在還不能讓十兵衛跟義乃碰面;要也是得等到這件事的真相稍微有些眉目了才行。」

(我得再跟義乃碰個面,跟她確認一下這件事的真相。)

宗朗不知道自己現在如果出聲喚她,她會不會即刻出現;抑或者,她永遠只會在自己想出現的時候才忽然出現在宗朗的面前呢……他邊走邊思索著。他之所以繼續維持著單獨行動的模式,其實是考慮到義乃比較有可能這種情況出現在他面前。

宗朗穿過校舍城外人群攜攘的熱鬧街景,再過不久就要回到自己的道場了。這邊的人潮已經不如方才那般擁擠,呈現出來的是一片閑適的住宅區風光——其實應該說是隸屬於學校組織的小型機構和倉庫等建築林立的區域,而柳生道場也矗立在其中的一角。

「……那是……」

就在這時,宗朗忽然在路旁的公園裡看見一名穿著學校制服、坐在鞦韆上的女孩——怦通……這副景象讓他的心臟禁不住猛抽了一下。女孩留著一頭銀色長發,微微垂著頭。一雙修長白皙的雙腿伸直了踩在鞦韆前的地上。

(義乃……)

宗朗欲出聲喚她,卻顯得有些猶豫。因為她看來就像是故意要讓宗朗看見一般坐在那裡。

——這難道是她的陷阱嗎……宗朗思索著,果真如此,那麼他也可以直接奔回距離五分鐘路程的道場里,他可以選擇離開。

(可是,她坐在這裡,只要她有那個意思,她也可以隨時往我們道場去——或者該說,她根本是刻意出現在這裡要我看見了叫她,同時也告訴我,若我沒有出聲叫她,她就會直接往我們道場里去……)

這種思考方式實在有點鑽牛角尖、太過曲解別人的行為了。但是宗朗卻忍不住要往這個方向去想。因為義乃讓他不得不如此。

(我該怎麼辦、該怎麼辦才好……怎麼辦呢?怎麼辦呢……怎麼辦怎麼辦……)

「——那、那個……義乃?」

宗朗終究還是出聲喚了義乃。帶著一張硬是裝出來的僵硬笑容。

「宗朗大人……能在這裡遇見您真是幸運呢!不過,您剛才是不是在猶豫要不要出聲喚我,還是該假裝自己沒看見呢?」

「咦!啊——不、這個……」

義乃口裡說著慶幸,吐出來的質問卻相當辛辣。就在宗朗正苦惱著該如何應對時,義乃臉上露出了笑靨,同時伸手指向一旁的鞦韆。

(是……要我坐下來嗎?嗯……)

就在宗朗順著義乃的意思坐到了一旁的鞦韆上之後,義乃輕輕搖起了鞦韆,面帶微笑地直視著前方。此時宗朗留意到了一件行李正放在義乃身旁的鞦韆框架上。

關於這件行李,由於平時武應學園的學生身上允許配刀,因此有些學生攜帶的大型武器會以這種形式帶在身上。不過這還是宗朗頭一次看到義乃攜帶這麼大件的行李在身上。

(這東西以長槍來說有點短;如果是女生的話,是有可能將大刀收在布袋裡面帶著走啦……)

此時義乃彷彿像是要將宗朗亂飄的視線給拉回來一般,轉過頭來對著宗朗開口說道:

「可是宗朗大人您最後還是出聲喚了義乃,這讓義乃覺得好高興呢!就連現在也是喔!」

「是、是嗎……咦?」

此時,宗朗又注意到了義乃身上和平常有些不太一樣。問題出在她靠近宗朗那一側的手上。那隻手握在鞦韆的鏈子上頭,手掌外包覆著一層繃帶;拇指一纏,餘四指一纏。看似手背也受了傷,繃帶厚厚地一直往上纏繞了整隻手掌。

「你受傷了嗎?」

昨天體育課後,宗朗和她碰面時還沒有這層繃帶。

(這難道是和十兵衛交手時受的傷嗎……所以義乃就是般若假面——不、不對!這也有可能只是巧合而已!)

「是,一點輕傷。不過宗朗大人不用擔心,只是小擦傷而已。但義乃好高興哦!宗朗大人注意到義乃受傷了……人家真的好高興。」

「啊、嗯:一

宗朗告訴自己,這不是他現在該管的事——

(我得問清楚才行!這可是難能可貴的機會呀!)

「——義乃,昨天……那個……你提到的,柳生十兵衛……」

「您想確認義乃說的是不是真的嗎?想確認義乃承繼的武將之魂究竟是不是柳生十兵衛是嗎?」

義乃的回答,快得差點要蓋過宗朗的提問。

「嗯。」

宗朗確實想確認。事實上,如果這點不先經過確認,他怎麼可能應義乃的要求,收她作為武將?當然更別提要義乃當他的奴隸了。

「那麼……請您跟我交換契約吧。訂了契之後,義乃就會成為宗朗大人的人。如此一來,義乃的一切,包含義乃的來歷,義乃的秘密……等等,全都無法隱瞞宗朗大人,也不會有半點虛假。」

「這……」

聽到義乃的提議,宗朗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應。

但確實如義乃所言,若是宗朗和義乃交換《契》,兩人締結了『將相』和『武將』的關係,那麼義乃成了宗朗的劍姬,就不可能對宗朗撒謊了。

雖說這是本末倒置的提議,但卻是最快、也最確實的方法。

「比起義乃自己用說的,這應該是義乃證明自己最直接的方法才對。」

「嗯,是這麼說沒錯啦……」

但只為了確認義乃的身分,宗朗就要跟義乃交換契約,將義乃收為旗下的武將嗎?

(不,不對!不應如此!)

此時義乃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要宗朗大人跟義乃交換契約,會讓宗朗大人覺得害怕嗎?這不過是讓義乃成為宗朗大人專屬劍姬的儀式罷了。這對宗朗大人來說,不過就是讓義乃從今以後完全遵照宗朗大人的意思行事,對宗朗大人並沒有任何害處呀。」

「我知道。」

這道理宗朗心裡其實再清楚不過了。然而……

(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竟會如此猶豫呢……)

宗朗不禁要想,這難道是發自本能的一種警告不成?

「宗朗大人……」面對沒有任何動作和回應的宗朗,義乃接著又開口了,「您是在懷疑義乃嗎?懷疑義乃是否已經跟其他人交換了《契》?懷疑義乃要以這個作為陷阱,引誘宗朗大人上鉤?其實義乃可以證明給宗朗大人看哦。」

「你說……證明?」

「義乃知道,交換了《契》的武將,即劍姬……這樣的人身上,肯定會有一處留有淺粉紅色的櫻花痣。」

「咦?這個……」

原來義乃知道這件事……訂定了《契》的武將,身體上的某處會浮現出一個櫻花痣作為其象徵,而且絕不會消失。譬如和宗朗交換了《契》的劍姬,千姬是在大腿內側;半藏是在上臂外側、幸村是在屁股上,又兵衛則是在背上。至於十兵衛,她則是只有覺醒成為劍豪柳生十兵衛三嚴時,才會出現在乳溝處。

宗朗思索著:若是從這點來看,義乃身上也應該會有——不對,她還沒有訂定《契》,那麼應該沒有這樣的記號才對……然而——

(嗯?她要將身上的痣秀給我看那還簡單。但如果要證明她身上沒有的話……?)

就在宗朗覺得困惑的時候,義乃從鞦韆上站了起來。她來到宗朗面前,「義乃現在就證明給宗朗大人看——讓宗朗大人看遍義乃全身上下的每個角落,看看義乃的清白;若是義乃身上沒有身為劍姬的特徵,那麼您就可以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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