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觀察著鍋爐室配電箱的真哉問說——
「如何?看出什麼了嗎?」
並探向他手邊的中年男子——澡堂的櫃檯人員,臉上浮現不安的神色。
真哉並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極為謹慎地繼續手邊的作業。
在他手邊的,是擺在澡堂用具室地上、年代已久的電壓計。真哉手中握著紅色與黑色的導線,在電路板四周進行測量。
「——啊啊,看來問題出在這裡。」
鎖定儀錶板上的指針沒有擺動的地方後,真哉大大地點了一下頭。
「鍋爐的溫度調節功能似乎是故障了。根據這裡沒有通電的情況看來,恐怕是裡面的電線燒斷了。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能馬上修好嗎?」
「不,應該沒辦法馬上修復。」
聽到真哉這麼說,櫃檯大叔發出「唔!是嗎」並雙手環胸,偏著頭陷入沉思。
這裡是澡堂的鍋爐室。
從真哉寄宿在飯山家的那一日起,每天都會來這裡報到。可以說,這裡是他經常光顧的澡堂。由於真哉被嚴格——極度嚴格——地禁止使用飯山家的浴室,所以這裡對他而言,是洗去累積一天的塵埃不可或缺的地方,然而……
「真傷腦筋呀。今天只好臨時歇業了。」
如今已經變成熟人的櫃檯大叔,露出一副相當傷腦筋的表情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真哉一如往常地在吃過晚餐後來到澡堂報到,也不過是短短十五分鐘前的事情。
他就是在那個時候,撞見櫃檯大叔正要放上「臨時歇業」的看板。
詢問大叔事情的來龍去脈後,他了解到似乎是鍋爐發生問題,導致鍋爐無法像平常一樣煮沸熱水。
「沒辦法,只好明天再拜託士郎來一趟了。哎呀,真是不好意思,麻煩你這種事情。」
「不會,一點都不麻煩。」
負責維修這間澡堂鍋爐的業者,似乎就是身為飯山家一家之主的士郎。
櫃檯大叔似乎是知道真哉目前寄宿於飯山家,也知道他偶爾會幫忙工廠的事務。因此,才會死馬當活馬醫拜託他看一下鍋爐的狀況。
當然這並不是什麼太麻煩的差事,所以他也沒有理由拒絕——
問題在於,看過之後事情還是沒有獲得解決。
「看來今天沒辦法使用了?」
「畢竟沒有熱水的澡堂,就像是賣鰻魚飯的沒有鰻魚一樣。這種情況還開門做生意的話,那就是名副其實的詐欺行為。更何況,這個時間還找士郎來實在讓人有點過意不去。」
櫃檯大叔一邊聳肩一邊無奈地笑著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但是,如此一來換真哉傷腦筋了。
「雖然沒辦法完全修復,不過——」
真哉一面從口袋裡拿出智慧型手機,一面抬頭望向大型貯水槽。
「我也許有辦法能夠進行暫時性的應變措施。」
「暫時性的應變措施?」
「是的。」
輕輕點頭後,以手指熟練地滑開最近使用得相當頻繁的應用程式。
接下來,他用另一隻手的手背輕敲貯水槽。
「因為供水的功能完全沒問題,也就是說,只要能夠煮出熱水就行了。」
「嗯?的確是這樣子沒有錯,但這跟用電熱水瓶煮熱水是完全兩碼子的事情喔?」
「關於這一點你不用擔心。」
真哉不疾不徐地點頭後——
「我這裡有方便的工具。」
便以手指滑過智慧型手機。
透過GPS調整好座標,根據目標水槽的體積大小決定好輸出功率,確認手上的智慧型手機顯示出最終確認畫面後,他輕輕地按下畫面上的OK鍵。
僅僅只是這麼做而已。
「……喔?喔喔?」
櫃檯大叔似乎是察覺到異狀,只見他發出驚呼。
起初發生異狀的是顯示貯水槽內部溫度的類比溫度計。久經使用的塑膠制面板下的紅色指針,指著目前的溫度。
那根指針原本指向常溫二十五度上下的數值,然而——
「上升了……?溫度上升了耶?」
櫃檯大叔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確認自己的視力沒有任何異常後,雙眼震驚地眨個不停。
於是,溫度計的指針就這樣轉了半圈,不用多久即達到接近沸點的高溫。
「怎、怎麼回事?你是如何辦到的?」
「我只是用了一點——嗯,類似魔術的技法。」
說完,真哉便將智慧型手機收回口袋裡。
他啟動的是定點電磁波照射衛星——通稱「梅杜莎」。
那是隸屬於真哉掌管的民營太空事業公司OrionLute的人造衛星。
這個衛星能夠從衛星軌道上發射微波頻率,藉此提供電力給接收頻率的機器。
加以應用的話,也能夠辦到類似微波爐的加熱功能。
「我已經把貯水槽里的水全部加熱完畢了。」
真哉以一副稀鬆平常的態度,指著貯水槽的溫度計說。
雖然櫃檯大叔無法理解實際上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但似乎明白最終導致何種結果——
「真不愧是寄宿在士郎家的食客。哎呀,你幫了我一個大忙呢。」
邊說邊啪噠啪噠地拍著真哉的肩膀。看來這位大叔也是一位不拘小節的人。
真哉一邊露出苦笑,一邊抬頭望向貯水槽說:
「故障還是沒解決,所以你明天還是得請士郎來修理喔。不過,應該不需要花太多時間修理。」
「好,我明白了。這些水應該夠今天開店用,那麼我也該去準備了。」
櫃檯大叔雙手環胸,正打算立刻著手進行準備工作時——
「啊,對了對了。」
似乎臨時想起什麼重要大事,轉過頭來望向真哉。
「雖然算不上什麼大禮,不過有一部分的浴池能夠馬上放熱水。所以,大概有一小時的時間可以隨便你使用喔。」
「嗯?可以嗎?」
「當然。只不過,這實在算不上什麼太大的謝禮就是了。」
「並沒有這回事,謝謝你。」
櫃檯大叔對真哉的致謝燦爛地露齒一笑後,便回頭準備去了。
這對真哉而言,只是再尋常不過的日常生活中的一小頁而已——
但也是演變成重大事件的某個契機。
※ ※ ※
次女莉子非常難得地主動提起——
「你不覺得,偶爾也會想在寬敞的浴池裡好好放鬆一下嗎?」
莉子看著放在矮桌上刊登溫泉特輯的雜誌,心血來潮地說出這麼一句話。
「『優希』也想在大大的浴池裡游泳的說!」
將廣告傳單折成一艘巨大客船的三女優希,也充滿活力地舉雙手贊成。
「哎呀,偶一為之的確似乎很不錯。」
正好輪到打掃浴室的桃香,似乎是打著可以躲過清潔工作的如意算盤,同意了莉子的發言。而這一切只不過是三十分鐘前發生的事情。
於是,三姊妹抱起各自的沐浴組,朝平常鮮少造訪的澡堂走去。
今晚是天上掛著一輪皎潔明月的夏夜。
雖然太陽已經西沉好一會兒,但纏上肌膚的熱氣依舊。莉子像是要趕走這股熱氣般,將烏黑亮麗的長髮往後一撥——
「話說回來,真哉現在也應該去澡堂了吧。」
微微抬起視線望向月亮,不經意地說。
聽到這句話的桃香,則是回憶起離開家門前匆匆一瞥獨屋所看到的情景。
「獨屋的電燈好像都是關著的吧?不過,他也出門好一陣子了,也該洗好了吧。」
「哥哥不在嗎?」
莉子重新抱好沐浴組,對似乎感到有些遺憾的優希說:
「等一下有可能會碰上正要回家的真哉。不過,你絕對不可以纏著他請喝咖啡牛奶喔——姊姊。」
「……為什麼要跟我說這個啊。」
「因為你最有可能做出這種事情。」莉子以手指卷著發尾,斬釘截鐵地說。
在桃香對莉子發出抗議之前,走在身旁的優希搶先一步一臉欣喜地高聲說:
「『優希』好久沒有去大浴池洗澎澎的說!」
「是啊,我也是。不過,爸爸好像偶爾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