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三十一日。
進入暑假後的第一個星期六。
被迫答應要和昴一起去看電影的廉也,一邊嘟囔著「好累」、「好熱」之類的牢騷沒完,一邊走出宿舍大門。
陽光猛烈地毒曬下來。明明舍監剛剛才灑過水,現在地面已經幹了。今天感覺起來也會非常炎熱,元氣早就消失不見了。至少也別去看什麼電影,去游泳池的話就好了。
「哇,慘了!快來不及了!」
廉也快步走出門,倚靠著柱子的七曜奈奈奈就站直了身子。
「早、早呀,香香背男。」
總覺得奈奈奈今天穿得很時髦。化了淡妝,看起來五官輪廓比平常更分明。淺橙色的細肩帶洋裝襯托出潔白的肩膀和清瘦的雙腳,散發著清爽的女性魅力。若無其事地以銀項鏈點綴胸口,雙腳沒有穿絲襪直接穿著細跟涼鞋。看上去不是不像接著就要去約會的千金大小姐——如果不開口的話。
「早呀,七曜搜查官。你已經拆掉繃帶了呀?」
「當然啰。輸給馬桶昴那種小角色的傷,我老早就治好了。」
「你能這樣嘴硬應該就是沒事了吧。那,你找我有什麼事?」
即使提問,奈奈奈還是沉默地低著頭,扭扭捏捏地動著雙腳。大概是在意細肩帶洋裝的長度有點短吧,右手牢牢地按住裙擺,又或許是穿不太習慣這種衣服。
在幾乎要讓廉也感到擔心的漫長沉默之後,奈奈奈終於開口說話。
「……我覺得,『七曜搜查官』這個稱呼,你好像說得很不順。」
「因為,是你要我這樣叫你的呀。」
「這樣好嗎?你可以不用這麼拘泥了,叫我的名字就好。」
「沒關係,反正我已經習慣了。」
奈奈奈不知道為什麼,似乎帶著焦慮地身體前傾。
「沒、沒有這回事吧?你是認為『面對搜查官要客氣一點』對吧?來,馬上叫看看,叫我『奈奈』!」
「奈奈應該不是你的名字吧。」
「你、你這個人真拗!拜託你坦率一點啦!」
懊惱地咬牙切齒,奈奈奈瞪著廉也。廉也心想奈奈奈到底是想說什麼呢?自己做了什麼惹惱她的事情嗎?
「抱歉,我還有事沒有時間陪你。我可以走了嗎?」
「請、請便,隨你高興。應該是說,又沒有人不讓你走。」
廉也說「那我就不客氣了,再見」後,往前邁步。
然後,奈奈奈腳步東搖西晃地尾隨在後。
廉也一停下來,背後奈奈奈就「啪」的一聲撞了上來。捏起他襯衫的小小一塊,連續拉了又拉。
「你、你幹麼啦!不要黏著我啦!」
奈奈奈鬆手放開了襯衫,滿臉通紅地大吼。
「你說什麼?誰、誰在黏著你這種人?我、我又不是笨蛋!」
「……很好,不是就好。」
廉也往前走。
奈奈奈還是跟了上來,東搖西晃地。
啪。
用力拉襯衫。
「住手啦,我不是叫你不要黏著我嗎?」
「不要講這種奇怪的話!是你在黏著我不放吧?」
「走在前面的人是我,我是要怎樣黏著你不放?」
「這種事情不要問我!」
……這種莫名其妙的互相大叫是怎樣啦。
「好。那麼,現在開始你待在那裡別動。」
「為、為什麼……」
「因為我要遠離你。你千萬別動,懂嗎?」
然後奈奈奈宛如深受傷害般,鳳眼一瞬間看起來似乎緩緩地浮現出淚水。
不過一眨眼她就抹去眼淚,哼的一聲別過頭去。
「好、好呀,你就快點離開呀!我會在這裡一步也不動。」
廉也前進。
回頭。
哆嗦。奈奈奈停止動作。
廉也,再度前進。
回頭。
又是一個哆嗦,奈奈奈停止動作。
「這是在玩『一二三木頭人』嗎?」
「誰是木頭人啦!沒禮貌!」
彼此氣喘吁吁地瞪著對方。
廉也自問自答地心想「我到底在幹什麼啦」。
「……我喜歡你。」
「啥?」
「我很喜歡你。讓我當你的女朋友。」
………………………………………………根本搞不清楚什麼是什麼。
「我、我、剛剛、剛剛說的、噹噹、噹噹當然只是一個小玩笑啦。」
廉也覺得這玩笑開得很大。
「我、我想要,寫信給小夜。她好像已經決定要去念哪所學校了。」
「喔,太好了!這不是很好嗎?」
「可是,我完全不知道該寫些什麼才對。我想,你應該可以提供我一些好建議吧。」
「用不著想得這麼困難吧。就把你最想告訴她的事情,用最大的文字寫出來吧。」
「……感覺,你好像是在敷衍我。」
「真抱歉。」
不過奈奈奈好像可以就這樣接受了,頻頻點頭。
「謝謝你。我會靠自己思考看看的。那……當作道謝我請你喝茶!我、我我、我們走吧!去附近的家庭餐廳可以嗎?我、我是沒差啦,還、還是你想去看電影也可以啦!」
「我剛剛就跟你說過了我有事情沒空陪你呀——好痛!」
突然遭到後方某人踢飛,廉也落入和電線杆激烈接吻的窘境。
回頭一看,背對著灼熱太陽的沙良瑞貴,臉頰抽動地站在眼前。
「因為放暑假,我想我就專程主動來找你好了……呵呵呵,你很有女人緣嘛,廉廉。」
什麼!這、這不是在生氣了嗎?
「你這個人真是!爛死了!為什麼每次我來找你的時候,你都是跟女生在一起!」
「好痛!好痛好痛痛死了!不要踢我不要踢我啦!」
瑞貴毫不留情地猛踹廉也的背,廉也在地上到處打滾。不知不覺中最近這種事情似乎偶爾會出現。
變成足球飛入做為球門的宿舍大門的廉也,遭受到更嚴重的災難。
名為笨蛋徒弟的災難。
「……師父?」
舞波昴同學(十六歲)。
佇立在另一側的轉角,以宛如魔鬼的面貌瞪著廉也。
伴隨著太陽穴的青筋,臉頰上浮現出來的文字是。
「偷吃鬼」、「在暑假時」。
唔,現在確實是在放暑假沒錯。偷吃鬼是什麼意思啦!我什麼都沒做呀——
「偷、偷吃、偷吃鬼、你這個偷吃鬼——!」
偷吃鬼~偷吃次朗~總是這麼說~
「我已經跟那個人分手了!」
不行不行 是不能相信的~就是不能相信的 不、能、相、信、的~
哭吧 喊吧 然後 去死吧
哭吧 喊吧 然後 去死吧
※口說台詞「立刻要 把那個東西 狠狠折斷!」
那個星降還有第二段歌詞嗎嗎嗎嗎嗎嗎嗎嗎嗎嗎嗎嗎嗎嗎嗎!
★
煩惱了許許多多的最後,奈奈奈的信是這樣寫的。
用很醜的字,寫滿了A4大小的信紙,字大大的。
「加油!」
「不過,要適度!」
一個星期後。
鞠谷小夜子的回信,果然寫滿了信紙,是這樣寫的。
「如果我們一起加油,我就能努力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