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來,跟俺一起看電影去唄。」
環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正是入秋余暑也快要漸漸消退的九月中旬的一個星期六。正在自己房間的床上打滾的我,對於自己聽到的她這一通毫無前兆且口音濃重的提議感到了些許的驚訝。
「電影?現在?」
「嗯哪。」
「是要叫上小相相和鳩子四個人一起去吧?不過鳩子去社團活動了啊。」
「俺知道,禮拜六嘛。所以鳩子不用來得。」
「那就是和小相相一共三個人去吧?」
「不得,不叫靜夢得。」
「哎?」
「俺就和你倆人去哩。」
沒等我回話,環就搶先一步把碰頭地點和時間告訴我,然後說了一句「那你別晚了哦」,就單方面掛掉了電話。
我不由得獃滯地盯了手機屏幕好幾秒。
電影?和環?兩個人?
「……唉,無所謂了。」
我放棄了深入思考,開始準備出門。
作為約定地點的站前廣場上,成雙結對的情侶比比皆是。看來這是個熱門碰頭地點。相模和環那一對,也說過休息日經常在這裡碰頭。
我看向廣場上的時鐘,時間指向下午二點二十分。
距離約好的時間還有十分鐘。
不過——話又要說回來。
環為什麼要約我去看電影呢?
細細想來,這還是第一次和環單獨出來玩。
和環單獨出來玩。
和相模的女朋友環,單獨出來玩。
這種情況該不會叫做「見異思遷」吧。
並非因為不得已的情況只剩下兩個人,而是一開始就決定兩個人去看電影。從她在電話里的口吻來看,她似乎也並沒有告訴相模。
背著自己的男朋友和別的男人去看電影。唔,大部分人都會覺得這種情況肯定別有內情吧。
雖然我沒怎麼多想就直接來了,但是冷靜下來仔細一想,這該不會是對於相模的背叛行為吧。我是不是正在以現在進行時背叛自己的朋友呢。
想著想著,罪惡感就冒了出來。
怎麼辦。
果然還是回家好了——然而這時,眼前突然一片黑暗。
「猜~猜~俺~是~誰~?」
「唔哦哦!?」
眼前的溫暖感觸,突然被人從背後遮住的視野。突如其來的變化讓我不由得大叫了起來。
以及什麼猜猜俺是誰啦。
※「猜猜俺是誰」此處原文是「だれのがれ」,疑為指日本藝人ダレノガレ明美。
「啊哈,嚇到咯?」
我拚命穩住躁動的心臟,回頭一看,一臉壞笑的環映入了眼帘。
她上身披著茶色的長披肩,下身穿著海軍藍色的長褲。雖然顯得一副飛鼠的樣子,不過還是有女孩子的可愛。
環特別喜歡這種輕飄飄毛茸茸的打扮,玩的時候穿的服裝總是這種感覺。這就是所謂的森系女子風格吧。
「突然請你來對不起哩。謝謝你能來撒。啊——對咯對咯。壽來,沒有告訴靜夢撒?」
「沒告訴他。」
「是嘛,太好哩。俺忘了告訴你莫告訴他咯。」
雖然環放心地呼了一口氣,我的心裡卻陰雲不散。
果然今天的事情是不能告訴相模的嗎。
「好哩,咱走撒!」
環對我內心的糾葛未知未覺,開始很開心地走了起來。
「哎,你去哪啊?電影院不是在這邊嗎?」
「今天不是去那裡撒,要去別的地方咯。上電車撒。」
「為什麼哦。」
「別問咯,來來,快點撒,電影都要開始了咯。」
「…………」
我還沒有整理好思緒,就被環催促著向檢票口走去。
特意坐電車跑遠一點去看電影。
感覺事情越來越可疑了。
坐電車十幾分鐘,終於到達了目的站點。環帶著我向要去的那家電影院走去。
電影院位於車站附近一棟大廈的最上層,是一家比起我平常去的那家電影院影廳數目要多出快一倍的大型劇場。
不僅商鋪齊全,排片的種類也相當多。
「來排隊咯。」
環當即就跑向了售票處。
「等,等一下啊。」
我慌忙拉住了她。雖然順水推舟地就來到了這麼一個地方,但事已至此必須要問個清楚。
「我說,環……我倒不是不喜歡和你一起來看電影,但是果然還是應該知會小相相一聲吧。這樣才對頭不是嗎。」
「哈?別瞎扯,和靜夢講咯不都白費咯。」
「那……很抱歉我這就回去了。」
「為啥撒?都到這裡咯?」
「……對我來說,你和小相相都是重要的朋友。所以我不想背叛你們,也不想做什麼昧心的事。」
我自然而然地就使用了「朋友」這個詞。心底自然而然地就冒出了這個詞。
相模靜夢。
雙葉環。
這兩個人對我來說是如此獨一無二的存在。正式他們給了因為年少輕狂而在學校失去容身之處的我一個嶄新的居所。
「所以,雖然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我——」
「……嗯?嗯嗯?」
我心如亂麻地說完這幾句,卻發現環開始抱起手臂疑惑地歪起頭來。然後,她突然靈光一閃地拍了拍手,面不改色地說道。
「啊,莫非壽來吶,以為俺是請你來約會的咯?」
「不……什麼約會啊……」
哎,等等?「
以為?
「覺得俺們兩個人這麼出來玩,保不準是什麼出軌啦什麼咯?」
「不,不是嗎?」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環忍俊不禁,爽快地抱著肚子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啊,這檔子事哦!莫要擔心撒,壽來。俺對靜夢可一條心地。哎喲,俺差不點忘咯,壽來你也是個男的撒。」
很遺憾——不,很幸運,環似乎只不過把我當普通朋友而已。我放下心來,卻又沒來由地有點悲傷。
「今天來這裡看電影,也都是為了靜夢的咯。」
「為了小相相?」
「俺要給他驚喜禮物的咯。他生日馬上的撒,九月字九那天。」
「字九……啊,是十九號啊。」
福島方言里「十(ju)」好像都發成「字(zu)」。
就連我的名字「壽來(jurai)」都總是會說成「字來(zurai)」
不是假髮(zura),是壽來(jurai)。
「九月十九號……這不是不到一周了嗎。」
「所以咯,俺才來找壽來幫忙的撒。」
我並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可能性。為了挑選送給男朋友的禮物,而請求異性朋友幫忙。原來如此,這個情況的確很常見。
要是在少女漫畫里,基本上都是會被男朋友看見然後說不清道不明的節奏。
但是——今天可不是來買東西,而是來看電影的。
所以我才鬧出了這種不好意思的誤會啊。
「壽來撒,知道最近看電影有的會送膠片當贈品么?」
「贈品膠片?知道是知道啦。」
所謂贈品膠片,就是在買票的時候能夠拿到的複製膠片的一段。會得到哪一橋段的膠片是完全隨機的,既可能得到印著主角特寫的膠片,也可能只拿到印著黑乎乎一團的膠片。
「其實撒,靜夢為了拿到想要的膠片,現在老去電影院撒。」
「啊,他的確會幹出這種事呢。」
「好像都看過十遍咯,拿到的要不是背景要不是一團黑撒。」
「那是他臉太黑了。」
十遍……有點厲害啊喂。無論是金錢上還是時間上壓力都應該很大吧。
「靜夢和俺還去看過一回咧……可他擔心俺撒,說再讓俺陪著他去他過意不去,之後就全都自己一個人去的咯。」
「不不這個才正常好吧?」
這應該是很符合常識的行為吧。不過我為什麼會感到相模能幹出點什麼正經事就已經堪比日行大善了呢?
對,就和小混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