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穩的日子沒有持續多久。
安穩會如此容易地被摧毀。
日常會如此簡單地被撼動。
那件事明明白白地讓我們感受到了這一點。
那件事發生在自我們五人相遇起大約半年的時候——
余暑的氣息早已散盡,時為季秋。
文藝部成員在神秘光芒的籠罩之下失去意識,醒過來時發現自己覺醒了異能的力量。
面對如此突然的異常情況,包括我在內的所有人都感到不知所措。
我們過了一段時間才接受了現狀,甚至在接受現狀之後,我們也每天不斷地進行能力的驗證,並相互討論。
就在這樣的日子經過一周、兩周的時候——所有人都已經身心俱疲的時候,我下定了一個決心。
「大家的異能——就用我的《始原(Root in)》來消除吧。」
《始原(Root in)》
將事物回歸「應有姿態」的異能。
我所覺醒的超常力量。
「燈代的《永遠(Closed Clock)》,鳩子的《五帝(Over Element)》,千冬的《創世(World Create)》,我的《始原(Root in)》,還有安藤的『黑色火焰』,就全都用我的能力消除掉吧。」
至於異能命名的問題,因為安藤說「無論如何也想自己來取」,我們就全權委託給他了。畢竟沒有稱呼顯得有些不便,所以這樣倒也可說是正好。但很遺憾,命名實在是散發著一股中二之氣。
更不要說他在自己那「放出根本不熱的黑色火焰」的異能上想這想那,反而陷入瓶頸,直到現在也沒能起好名字。
無論如何。
不管對象是生物還是非生物,我的《始原(Root in)》都能讓其回歸應有的姿態。
那麼。
它應該也可以將異能者回歸為無能力者吧。
「凡人根本不應當擁有這種力量。就把一切都消除掉,讓我們變回原本普通的學生吧。對我們來說,這既是最好的選擇,也是最安全的道路。」
既是我們應有的狀態,也是為人應有的狀態。
我這麼說完,聚集在部室里的成員們就都面帶沉痛的表情點了點頭。看來,她們也同意我的觀點。
「既然大家都明白,那再好不過了。那就——」
「等一下,我有異議。」
正當我準備就這麼把所有人的異能全都消除的那一瞬間,一個人突然舉起了手。
是安藤同學。
「我反對。不能把異能消除掉。」
「為什麼呢?」
「因為——」
他非常嚴肅地說道。
「好不容易得到了這種帥氣的能力,卻要把它消除掉,不是太浪費了嗎?」
「……」
他的反駁太過孩子氣,我已經無言以對。因為吃驚而無言以對了。
那一瞬間,我對安藤壽來這個人感到了深深的失望與憤怒。
我並非討厭安藤同學。不如說,我對他還是有不小的好感的。雖然第一印象十分惡劣,但與他共度社團生活一年有餘,時至如今,我已經把他當成了一名重要的夥伴。
我覺得,雖然他總是喜歡胡鬧,但根子上卻認真又關心他人,而且在緊要關頭顯得十分可靠。
然而——似乎我還是高估了他。
這個男人的中二病,已然是無藥可救的頑疾。
說真的——讓人不愉快。
從那天開始。
我與他圍繞異能存廢的醜惡鬥爭就開始了。
☆
「Skyscraper?在藍天之下強上死庫水少女的傢伙嗎?」
「才不是好嗎!」
我生日的第二天。
在往常的課程結束之後,我和相模走在住宅街的道路上。
因為我們各自家的方向不一樣,所以我平常並不和相模一起走回家,但今天稍微有點內情。
「噢~摩天樓原來是Skyscraper的翻譯啊。安藤平常徒有聒噪的中二病偶爾也能讓人學到點東西,所以真有意思啊。」
「我倒是從彩弓那裡聽來的啦。」
「於是,那個彩弓醬怎麼了?」
「我剛剛不是說過嗎?因為感冒卧床了。」
今天,彩弓沒有來上學。
因為感冒而請了病假。
究其原因,是因為製作遊戲的時候勉強了自己。
昨天的RPG《Puzzle&Tales on-fantasy》,說是文藝部除我以外的四個人共同製作的遊戲,但實際上好像是彩弓一個人全都給扛了下來。
像是腳本之類除錯之類的麻煩部分,都是彩弓負責的。
「彩弓她可是相當的拚命啊。該不會是因為自己起的頭,所以感到了責任感呢……」
「壽君,探病就交給你了哦,可不要在她家呆的太久。還有還有,注意不要給人家添麻煩。還有還有還有……」
我和燈代還有鳩子討論過後,決定我一個人去探病。畢竟一大群人跑過去不太好——而且,她是因為做送給我的禮物才生病的,我怎麼能不去呢。
我之所以和相模走在一起,單純是因為相模家和彩弓家在一個方向上而已。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
「啊,安藤,你聽我說,我想出一個謎題。」
「啥啊。」
「咳咳,『草莓大福』和『群P性格惡劣的處女之後』哪點一樣?」
「……於是答案是?」
「肚子里黑乎乎,肚子外白花花,裡面還有一點紅。」
「玩的挺溜但是讓人很不愉快!」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我怎麼會跟著這個只會說連男人都不禁作嘔的葷段子的混賬東西去給女生探病啊。
「不過說回來啊,因為製作遊戲而生病……這麼說不知合適不合適,這不太像是彩弓醬會犯的錯呢。」
「也是啊……我說,相模。我不太明白,製作遊戲是有多困難啊?」
「你問的太寬泛我也沒法答啊,我只能說分情況。」
「也是。」
「不過我還真是羨慕安藤啊,我可從來沒拿到過這麼貴重的禮物。至今為止交往過的女生都只會送我鬧鐘啊小飾品之類沒什麼實用性的玩意。」
「實用性很高好嗎,鬧鐘和小飾品。你腦子裡的有實用性的都是什麼玩意啊。」
「嗯,倒模之類的?」
「實用性的範疇都不對了!」
「不過實際來說,要是被女朋友或者老婆送了倒模,會讓人搞不懂究竟是愛情的證明還是厭惡的象徵呢。究竟是對方了解男人的習性,還是在表達『你這種貨色只配用這個自擼』將其棄之不顧的意志呢?」
「……你想太多。說到底根本沒有哪裡的女朋友或者老婆會給人送倒模的。」
「『親愛噠,先吃飯?先洗澡?還是先•上•倒•模?』」
「……我才不想要這種老婆。」
「『猴子,我的倒模在哪裡?』『信長大人,在下猴子,已經把它在懷中暖好。』」
「……這種信長與秀吉也不想要好嗎。」
隨口一說,秀吉好像不是被稱作「猴子」而是被稱作「禿老鼠」的樣子。
「啊,說起來。」
我開始感到厭煩的時候,相模在旁邊帶著微笑繼續說了下去。
「記得環好像是送了個有趣又有用的東西啊。」
「…………」
他無意中說出的話,讓我不由得沉默下來。
「真是個願意理解我興趣的好女友啊……咦,怎麼了安藤?突然不說話了。」
「……沒什麼。」
「難道忘了嗎?環啊,環,我的前女友。」
「記得呢。」
「是嗎,那就好。」
面對沒有任何躊躇與顧慮,僅僅是在談論家長里短一般說出環的名字的相模,我的心頭湧現了一股複雜的感情。
他似乎真的沒有把當年的事情當做一回事。
對我而言的黑歷史,對相模來說也似乎不過是一段笑談而已。
在換女友比換鞋都勤的相模眼裡,環也不過是過去的女人之一而已。
不……這麼說有些不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