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三十分鐘前,這裡還絕對不是地獄。
不如說正好與地獄相反,是通往天堂的門扉。
某小型教會的禮拜堂內。
被分配到打掃組的實戰部隊一行人,正熱鬧地忙碌著。
雖然說小,也是和其他教會相比。區區十人要進行大掃除也算一件大工程。
至少藉由聊天,能夠淡化勞動過程的辛苦。
「百地和嵐城她們都升上B級,本大爺卻還是C級,叫人難以接受!」
此外,也有一部分人是藉由在背後說壞話來淡化辛勞。
「我聽得耳朵都快長繭啰,阿龜。」
正在擦拭牆壁的丈弦轉過身來,聳聳肩道。
就算手裡拿著抹布,人帥就是不一樣。
「難道丈弦學長就沒有一丁點不甘心嗎!」
實戰部隊的數一數二的累贅……問題兒童,萬年堂龜吉懊悔地咬著抹布(不是手帕而是抹布)。
「明明學長你都還停留在C級,那些半吊子卻能升上B級,這還有天理可言咩——!這是政治考量吧?一切都是政治的錯吧?」
「那也沒辦法吧,這裡是講求實力至上的世界。我倒是挺能釋懷喔?畢竟她們最近這陣子下的苦功可是有目共睹啊。」
「這樣一來不就顯得好像本大爺不夠努力嗎!雖然一直隱瞞到現在,但我只告訴學長你一個人喔?我可是每晚每晚都在進行秘密特訓呢!」
「我知道啊。」
「居然不是秘密嗎啊啊啊啊啊啊啊呵啊!?」
「我也知道喔。」
「人家也是。」
「我也是。」
「到底是傳得多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哈哈哈,用什麼樣的姿勢綴寫比較帥啦、研究使出《火焰》時若喊成《鳳凰無限轉輪陣(Nirvana Phoeni)》會不會變成固有秘法之類的,不是很有獨創性嗎?」
「殺了我吧。用『就是這樣你這傢伙才不會變強』來補上最後一刀吧。丈弦學長!被你誇獎反倒更令我覺得羞愧嗚喔喔喔喔喔喔!」
「下次也揪我一起嘛。」
「學長你不可以跨過來這邊呀啊啊啊啊啊啊!」
龜吉擺出愛德華·孟克的作品《吶喊》的姿勢整個人向後仰,仰過頭都快變成下腰了。
明明是個黑魔,卻擁有派不上用場的腹肌與背肌。
「哎,你們之所以不管過多久都是雜魚,是因為你們完全沒有才能啊。」
鬼副長大人笑容滿面地說著。
完全不顧慮隊員們的心情。
原本她選的是採買組,卻被石動命令加入打掃組,因此似乎正在發泄這股怨恨。
「胡、胡說!本大爺可是才華洋溢的救世主,論潛能才不會輸給任何人呢!」
「那就別像個娘們似的一直碎碎念,聽了就煩。」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被鬼副長的話語刺傷內心了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龜吉維持著下腰姿勢,上上下下地運動著腹部哭泣。
明明是個黑魔,卻擁有才華洋溢的腹肌與背肌。
「是說神崎,你在剛才這段期間不也一直都在碎念嗎?」
面對丈弦無奈的吐槽,齋子只是執拗地擦拭著地上某處弄不掉的污漬:
「哼,那幫小丫頭就等著看吧……我馬上就會升上A級,再次讓她們理解我們之間的差距……呵……呵呵呵呵……」
「糟糕,老實的神崎反而更讓人覺得恐怖——」
「喂~初介。你的手漸漸停下來啰,這樣可無法在採買組回來前完成打掃工作呢。」
被任命為打掃組組長的蘇菲亞單手拎著抹布,提醒丈弦。
接著又罩手掐住龜吉的脖子,把他拎了起來。
「嗚……等級被嵐城超過……不只這樣……本大爺……都還沒機會排演劇本……就被抓來幫忙打掃……實在是……太不幸了……」
「喂,蘇菲亞。就由你來讓這個傻瓜死心吧。反正就算手臂斷了,也還是能站在舞台上嘛?」
「我反對暴力~」
「哈哈哈,說是這麼說,但阿龜的脖子從剛才開始就嘰嘰作響了喔。」
「對不起(Sorry)!力道沒拿捏好!」
「太……不幸……了。」
蘇菲亞連忙放下並察看早已翻白眼的龜吉。
她一邊說著「你振作點啊,」一邊用力拍打,沒多久龜吉的臉就像年糕一樣腫了起來。
四處都傳來同伴的苦笑聲。
「在搞什麼啊?」
丈弦臉上浮現如同夏日微風一樣爽朗的笑容,轉身繼續擦拭牆壁。
忽然察覺——原本應該在自己身旁擦著牆的少女不見了。
視線繼續往右移動後,才發現戴著眼鏡、有些樸素的同年級生已擦拭到遠處去了。
因為真的很樸素,所以存在感有點低,一不留神就會看漏。
「真奈你做起事來手腳很快呢。」
丈弦咻咻咻地往她身邊靠過去。
戴眼鏡的少女咻咻咻地逃開。
丈弦額頭上滑下一滴汗。
(你在生氣?)
丈弦繼續靠向少女身邊,悄聲說道。
(不是說好在大家面前要保持距離嗎。)
戴眼鏡的少女板著臉,冷淡地悄聲答道。
就算是在這個別人看不到的角落,她也毫不懈怠地工作著。
少女名叫室谷真奈子。
雖然樸素,但她也是十四名正式隊員之一,而且還是B級的白鐵。
也是丈弦的女朋友。
(快消失。你妨礙到我打掃了。)
應該算是女友吧……
兩人是秘密交往,表面上丈弦偽裝成正在談遠距離戀愛。
一開始是丈弦被真奈子迷住,因此主動向她告白。
「你知道嗎?和你這種受歡迎的男生交往會招惹很多嫉妒,太麻煩了。」
卻被她冷淡地拒絕了。
但在丈弦毫不退縮的攻勢下,真奈子最後終於軟化:「能夠保密的話,我可以當你的女朋友」,姑且算是同意了。
(至少把生氣的理由告訴我啊。真奈突然生氣的話,我會很困擾的。)
(我,討厭窩囊的男人。)
(因為低年級之中不斷冒出B級的學生,而我一直是C級?)
(等級高低都無所謂。但是,我認為和用『那也沒辦法啊』敷衍自己的男人相比,萬年堂同學發自內心的不甘還比較帥氣呢。)
(咕……)
被女友拿來和別的男人比較,使他胸口一陣酸楚。
(可是我明明有在努力啊……)
丈弦是學院第一的技巧派。
單論操作光技的精細程度,他可是能和那個諸葉相提並論的努力家。
可悲的是,在通力本身的強度方面卻十分平凡。不管怎麼進行特訓,都無法更上層樓。
明明同為在某方面能力特化的白鐵,春鹿卻逐漸變得更快、更強了。
這是與生俱來的才能差距。剛才齋子的批評讓人完全笑不出來。
雖然比任何人都了解丈弦內心的苦惱,真奈子卻仍這麼說:
(是呀,你有在努力呢。你的確是個非常認真的人,但卻沒有奮不顧身去努力。)
(真奈還真嚴厲啊。)
丈弦露出一副為難的表情。
腦中回想起的是諸葉戰鬥的模樣,以及最近的石動。
明明他們平時對戰時總是聰明且從容,但到了緊要關頭時就會露出獠牙,不斷逼迫出自己狂暴的本性。
沒有任何一絲猶豫。
在與那個要塞級《異端者》拚死戰鬥的過程中,他們讓丈弦深刻明白了一件事。
那是他所模仿不來的。
(即使可能會被說是在逃避現實,但就算是我啊,也並不——)
(你有聽到什麼聲音嗎?)
(哎呀真不好意思。我在自言自語。)
(不是啦。你現在有沒有聽到什麼奇怪的聲音?)
丈弦聽真奈子這麼問,豎起耳朵仔細傾聽。
「……不好意思……」
聽見了。
似乎感到很抱歉,帶著愧疚得要死的情緒,細如蚊蚋的女聲。
這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