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追溯至兩天前。
也就是在九月十二日的下午,諸葉降落至俄羅斯大地。
從成田到海參崴約兩小時的空中旅程。
他的目的當然並非遊山玩水。
諸葉目前為了保護成為他「家人」的蕾莎,前來與雷帝瓦西莉莎展開戰爭。
話雖如此,這卻是他生平第一次出國旅行。
因此要他呼吸異國的空氣,內心卻絲毫不雀躍這簡直強人所難。
各式發色、各種瞳色的人們在機場內漫步,這畫面既熱鬧又愉快。
他藉由視覺理解到,世上不會有相同的兩人這項無庸置疑的事實。
由於此處是國際機場,因此四處滿布記載英文的標示牌,但最醒目的果然還是俄語。
與英文字母似是而非的西里爾字母,總令諸葉覺得那字體看上去格外有喜感,也因此抹除他對此地是極寒黑暗國度的刻板印象。
當諸葉從機場步出,即刻仰望那顆與日本相比顯得十分孱弱的太陽。
「雖然感覺有點涼颼颼的,但意外沒到會凍死人的程度呢。」
諸葉對同行者投以微笑。
沒錯,儘管諸葉的注意力被耳目一新的人事物與景色奪走,但他這趟旅程其實有同行者。
然而那位同行者面對抱以微笑的諸葉時——
「現在才九月耶,即使俄羅斯的夏季再怎麼短暫,真正變冷也要到下個月左右。」
她卻反倒以「連這種事都不曉得嗎」的語氣嘲笑他。
白人美女聳肩,她彷佛瞧不起諸葉似的扭曲臉頰。
她的年紀約莫二十歲出頭。
都怪她露出那猶如野狗粗暴本性被揭露般的表情,動人美貌被徹底浪費,實在可惜。
她擁有以女性來說算高䠷的身材,視線高度幾乎與諸葉一致;她明明有副該凸則凸、該凹則凹這種誘人的身體曲線,但她看上去卻顯得頗為健壯,不知道這是否因為她骨架太大的緣故。
她是與生倶來的女性兼戰士,她的容貌完全吻合這般形容。
她名為安琪拉.強森,通稱AJ。
她是基於對俄羅斯人生地不熟的諸葉要求下,由英國本部長「爵士」愛德華派遣而來的領航員。
儘管愛德華說他會派出「最值得信賴的特工」,但諸葉完全沒料到愛德華竟然會出借甚至可稱為愛德華左右手的人。
「哦,是這樣嗎,真不愧是安琪拉小姐,實在無所不知呢。」
諸葉對可靠領航員投以更濃厚的笑意。
「你也稍微再表現得不甘心點吧……」
然而不知為何AJ卻顯得悻悻然。
諸葉明明如此感謝她。
實際上他們在成田機場重逢時她也講出——
「入境俄羅斯需要觀光簽證,你連這點都不曉得嗎?」
這種話——
「你居然連護照都不知道,住在島國的封閉民族實在無藥可救。」
及這種話,
「你也稍微給我多念點書吧,學生。假如你被警察逮捕我也只會裝做沒看見。」
和這種話。
她教導諸葉關於在俄羅斯旅行時必備的知識與注意事項。
簡直沒有比她更值得信賴的大姊姊。
儘管初次邂逅時諸葉慘遭襲擊,因此對她留下最壞的印象,但像這樣好好溝通過之後,諸葉已經徹底喜歡上她。
「這有什麼好不甘心的,畢竟我沒這方面知識也是事實。你願意比學校老師更細心謹慎地教導我,我自然是心存感激。」
「……你這傢伙會不會也太厚顏無恥了?」
「我總算明白為何靜乃會如此親近安琪拉小姐。」
「少說夢話,你講的是哪個世界的漆原?」
「咦?可是你們感情很好吧?」
「你是從哪邊聽來這種沒憑沒據的傳聞。」
「真是奇怪……靜乃可是告訴我說『你們雖然年齡有段差距,卻是舉世無雙的閨密』耶。」
「啥啊啊啊啊?」
AJ突然揚起發狂似的聲音。
她看起來似乎相當意外地杏眼圓瞪。
這表情有些滑稽。
「不是嗎?可是你們經常在通電話吧?」
「你智障嗎!那只是她單方面打電話騷擾我,對我來說可是一大麻煩!」
「哈哈哈,這怎麼可能,這樣豈不是變得像我跟愛德華那樣了嗎?」
「主人打電話來怎麼會是麻煩!」
AJ顯露出忠心耿耿本性的同時,咬牙切齒地怒吼。
(連那種怪胎都會被這種好人如此景仰,這世間實在無奇不有。)
諸葉在內心如此思忖,但一直觸碰她神經的逆鱗對她也不好意思,因此諸葉將這番話吞回肚子。
「總之請你務必和我友好相處,有勞你了。」
「我都說我跟你一點也不友好了吧!」
當諸葉重振旗鼓伸出右手時,AJ卻猛力拍起他的右手。
其實諸葉並非想跟她擊掌。
這難道就是日本與英國的文化反差嗎?
當諸葉不經意如此思索時——
「你給我聽好,我再重新聲明一遍。」
諸葉的衣襟卻突然被AJ一把抓住,她從超近距離狠瞪諸葉。
(啊,好香的氣味……)
現下氣氛感覺像是,不小心把這種話講漏嘴可能會被AJ痛斥一番,諸葉只好默默點頭。
「我最討厭你和漆原,若非主人的命令誰會願意幫你帶路。」
AJ以滿溢殺氣的眼眸怒瞪諸葉。
她來勢洶洶地發出猛犬鳴吠般壓抑的聲音。
「我做過什麼會被你討厭的事嗎?」
但諸葉卻悠哉且泰然自若地詢問對方。
接著他似乎能從某處聽見血管爆裂的聲音。
「不論是你也好、漆原也好,惹火我到這種程度還敢裝傻!這就是日本人為人處世的態度嗎?」
「咦……靜乃確實有喜歡捉弄人的習慣,但若因此斷定日本人都是如此就太冤枉了。」
諸葉為了安撫不知為何情緒激動的AJ,稍微做出舉手投降的姿勢答覆。
「日本人可是擁有會反省這項美德的謹慎民族,我也是如此。若是你願意將生氣的原因告訴我,我樂意改善。」
「那我就告訴你!」
AJ的臉直直逼近,諸葉當下額頭不斷遭到敲擊,乖巧地等待她開口。
在幾乎零距離的位置,AJ大聲宣判。
「第一次在公園遇見那晚,被你這傢伙痛扁的仇我一生沒齒難忘!」
「你這只是單純在記恨吧?」
即使是諸葉也神色凝重。
畢竟不論怎麼想,都是戴起頭盔隱藏真面目襲擊別人的人不好。
要為這種理由反省,即使是如履薄冰的日本人也很難辦到。
「還有!若你是S級《救世主》我輸給你還說得過去,會飲恨敗北也是情非得已,我自然痛快接受。但是看看你這傢伙,因為雷帝看不順眼,就在沒能升到S級的情況下一直拖拖拉拉!一想到我居然會輸給你這種半桶水,整個人就不甘心到極點!」
「這、這也不是我的錯吧。」
「就因為你這麼窩囊才讓雷帝有機可乘!你給我反省!主人差點就要演變成是個有眼無珠,成為舉世笑柄的人了耶!」
「這也算、我的錯嗎……」
「難道你要說你不窩囊嗎……?」
「大概、應該、恐怕、約四比六左右。」
「那麼你承認自己是S級的啰?」
「唔……」
「主人可是老在哀嘆,你明明總算獲得正式認可,但本人卻老是不承認的這件事。」
愛德華那傢伙,竟然散布這種沒必要的資訊。
諸葉不禁如此思忖,但這些都是馬後炮。
「怎麼啦?你說清楚講明白啊。」
「……我才不是那麼了不起的傢伙。」
「你這個窩囊廢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AJ咬牙切齒地怒吼,諸葉不禁緊閉雙眼。
諸葉被撞開,她怒火中燒地猛踏腳。
「可惡,為什麼我非得離開愛德華大人身邊,來照顧你這窩囊廢不可呢,我不能接受。」
AJ在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