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事長室位於被稱為教務大樓、有許多職員室的校舍一隅。
在諸葉戰況最激烈的時候被人叫出去,靜乃只好邁著不滿的步伐前往。
理事長室裡面既寬敞又豪華。
雖然是辦公室的格局,即使用來招待賓客也絕對不寒酸。
義大利制的白橡木辦公桌。
房間的主人正雙手交握在上面。
那是位年約二十五歲的精明幹練的男子。
在十個兄妹中,雖然他是特別被祖父批評為「沒有威嚴」、「一臉窮酸相」的人,無論如何從他全身散發出來的氣質,看起來是個有遠見、聰明的青年。
他正是這所學園的經營者。
他並非《救世主》,只是一個普通人,身為理事長也為出資者。
他的名字叫漆原賢典。
沒錯,他就是靜乃的親哥哥。
「好久不見了。
雙手交握在辦公桌上的賢典毫無笑容地說道。
「你今天回來的嗎?」
靜乃也不服輸地面無表情問道。
結果就變成「像能樂面具般」的表情。
「嗯。以中國分部為起點,去了俄國、法國、英國及美國——隔了兩個月才回到日本。」
「辛苦了。」
靜乃言不由衷地說道。
兄妹倆的關係極為冷淡,這點她的哥哥也知道所以就不用提了。
不過,那並不是指關係緊張的意思。
「雖然有點晚了,恭喜你進入本校就讀,靜乃。身為漆原家的女人,你的學園生活應該不會丟家族的臉吧?」
因為漆原家親子兄妹之間,並非由家族之情,而是以冷淡的上下關結合在一起。
這是因漆原家為代代人才輩出的政治世家,比起「個人」更重視「家族」的結果。
「嗯,誰知道呢?這裡跟普通的高中很不一樣,我沒有自信喲?」
靜乃面無表情、不帶一絲感情地回答。
每次說這種話,這個哥哥通常會大發雷霆罵她「你這樣也算是漆原家的女人嗎!」,不過——
「你太謙遜了。你不是剛入學就很活躍嗎?」
哥哥滿意地笑顏逐開。
如果要比喻的話,那就像自己擁有的賽馬贏得比賽時所露出的笑容。
「你們不是才三個人就打倒史上最大級的多頭種嗎?校長對你們讚不絕口呢。」
這是指前些天諸葉打敗突然出現在學園近郊的九頭大蛇之事。
嚴格地說,靜乃和早月只是剛好在事發地點,卻扯謊說是三人共同解決的。
必須讓早月也很活躍,她才能夠進入實戰部隊成為預備隊員。
「祖父大人很看好白騎士組織。認為它今後會成為一個具有世界規模、握有權勢的機構。我們漆原家也必須打入其中。」
「我已經聽到耳朵長繭了。」
「你也是《救世主》,早點展露頭角,我也與有榮焉。」
這個哥哥似乎對這個謊言深信不疑,靜乃總算放心了。
不過——
「他叫灰村……諸葉吧?那個《最古老的英靈》。」
突然提起諸葉的名字,靜乃不禁嚇了一跳。這個哥哥到底在想什麼?
哥哥從容不迫地站起來,從窗戶望著校園,眺望架設在那裡的電視牆。
凝視著即時轉播與《異端者》戰鬥的實戰部隊的活躍情況。
靜乃也一起跟著望過去,目光不知不覺地落在諸葉身上,就再也轉不開。
從他泰然自若地戰鬥的情形來看,完全不會令人感到不安,只會讓人沉醉於他的堅強實力。
「他可真顯眼啊。比石動隊長更引人注目。」
靜乃不由得要點頭同意,但忍住了。
「我聽你的導師田中先生說了。你跟他關係不錯吧?」
望著窗外,背對著靜乃的哥哥問道。
「我們是做為朋友來往的。」
靜乃完全看不出哥哥有何意圖,所以謹慎地回答。
「嗯,很好。那樣很好。」
哥哥簡直就像要說「做得好」似的點了點頭。
這對靜乃來說太意外了。
比起被命令「不准你跟那樣的男人交往」,更好上百倍。
不過,靜乃仍無法放心。
反而心中有不好的預感。
「下次請他到我們家做客。」
「為什麼……?」
「你也到了該交男朋友的年紀了。」
靜乃聞言不語。
如果哥哥——甚至是漆原家認可自己與諸葉的交往,那是她求之不得的事。
她就不用像以往一樣隱藏自己的感情,不會給諸葉添麻煩,不用偷偷摸摸地解決事情。
不過,靜乃實在高興不起來。
「你明明一直叫我不可以隨便讓男生接近,這是怎樣的心情變化呢?漆原家的人不是一定要為了家族利益而結婚的嗎?」
不祥的預感逐漸在心中湧現,並且不斷地擴大。
「並不是『心情』那種無聊的理由,而是『情況』的變化。灰村同學是卓越的人才。將來必定會在白騎士組織展露頭角。我是這麼看的。那樣的話,做為你的候補未婚夫,現在這個時間點,他已經有這個價值。」
不祥的預感成為事實。
「連諸葉你都打算把他拉攏進來做為漆原家的道具嗎?」
「講得太難聽了吧。我只是說可以的話,希望彼此能夠共享榮耀。」
靜乃握緊拳頭,不禁顫抖。
「哥哥,你到底有何企圖?你打算叫諸葉做什麼?」
她這個哥哥為了自己的野心和漆原家的繁榮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他會毫不猶豫地犧牲別人而不感到一絲愧疚。騙十年交情的友人上當,奪走對方的財產之類的事根本是家常便飯,連家人也都視作他的一顆棋子。
要是連重要的諸葉的人生也被他弄得一塌糊塗的話……
靜乃連想都覺得厭惡地搖搖頭。
「哥哥,請回答我。」
「為什麼我非得跟你說?」
「果然……你想叫諸葉做你無法回答的事?」
靜乃聲音冰冷而有迫力地繼續追問。
「這是家族的決定。你只要答應就好。」
哥哥賢典回過頭來,用更冰冷的眸子盯著靜乃。
那是慣於命令別人的當權者眼神。
沒錯,這位哥哥就是當權者。因此,他絕對不會傾聽別人的話。
而且,還是個孩子的靜乃也沒有反抗他的力量。
有一位大她一歲的哥哥對封建的漆原家很厭惡。他為了追求自由而離家出走。不過,漆原家在他所到之處做了手腳,即使求職也會被回絕,即使想找房子也會被房東拒於門外,最後十分凄慘落魄地被漆原家帶回。
現在正以療養的名義,實際上是因反抗家族之罪而被軟禁在窮鄉僻壤里。
即使是靜乃,在家裡也不得不唯命是從,逃出去也只會步上相同的下場。因為《救世主》既不能像神仙一樣不食人間煙火,也無法用闇術奪人財物地生活。
「那麼,靜乃呀,近日就招待灰村同學吧。」
哥哥單方面地命令後,視線又回到電視牆上。
(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才好……)
靜乃依舊像人偶似的面無表情,但心中暗自苦惱。
想到心臟都快撕裂了。
與諸葉的來往被認可的喜悅、想讓諸葉遠離有不良企圖的哥哥的沉重壓力、以及不得不受無聊家族擺弄的悲哀,弄得她心煩意亂。
*
六月。
開學後過了整整兩個月,從不好的意思上來說,是一年級新生習慣學校的時期。
我要為正義而戰!成為一位優秀的《救世主》!
——這樣的志願也逐漸鬆懈下來,精神越來越渙散。
連每天下午上的實技課程,之前那麼認真努力學習、鍛煉《源祖之業》的同學們,也露出鬆懈的笑容。
實技的時間結束後,一年級女生的更衣室發出各種發牢騷的聲音。
「啊,累死了。每天光是做普通的基礎練習煩死了。」
「田中真的很愛叫人做普通的特訓耶。是因為他自己長相平凡嗎?」
「啊,討厭討厭。流汗把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