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繭墨佇足夢境與現實之間 事件Ⅲ

每個人對休息的定義都不一樣。

對某人來說能夠放鬆身心的環境,可能對另一個人來說卻是高壓的環境。

那麼對你而言,休息究竟是什麼?

對老鼠而言,休息代表著精神安定。

老鼠把異常事件當成日常的一部分,歡喜地接受。

對老鼠而言,所謂的休息就是圓滿地解決事件。

我又是如何看待休息這件事?

休息就是一個能夠穩定地提供我娛樂的環境。

我經常需要精神上的慰藉。

對我來說,那就是止痛藥、水與空氣。

光是要呼吸就很辛苦,甚至無法睡眠。

人類絕對無法體會那有多痛苦。

鬧劇即將接近尾聲。只要你願意,甚至可以永遠持續下去。

但是,我總有一天會感到厭煩,大家都是這樣。

所以,我已經開始覺得膩了。

很可惜,這只不過是一出鬧劇啊。

我只能看著它打呵欠,動手干預或者盡情嘲笑。

我很想破壞這出鬧劇。

*  *  *

結奈通知我說她已經搬家了。

她放了張照片在信封里,照片里的她開朗地笑著。前天還邀請幾個新同事到家裡開火鍋趴。她說下次想邀請綾、我、七海與雄介,還有繭墨一起去她的新家參觀。

看來她已經順利地展開了新生活,精神奕奕地度過每一天。

另一方面,繭墨的壞心情則惡化至最糟的程度。

我看著眼前的沙發,她今天穿著一襲像烏鴉的衣裳。

全身綴滿黑色羽毛的繭墨閉著眼睛,像具死屍般一動也不動。因為心情太差而切換了感情的開關。我反而心情大好。

忙著打掃地板的手熱呼呼,事務所越來越乾凈了。

我過著前所未有的和平生活,這一切都好得有點做作。

難道之後就不會再有任何事件嗎?一想到這裡——

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

事務所的電話響了,很可能是委託。刺耳的鈴聲讓我忍不住嘆息。但我知道也差不多是時候有委託上門了。我看著繭墨,但是她還是不為所動。

甚至不想睜開眼睛,我只好放下抹布,站起來。

我走到電話旁拿起話筒,把話筒貼在耳邊,和平常一樣應答。

「您好,這裡是繭墨靈能偵探事務所。」

『嗨,初次見面——你似乎過得不錯嘛。』

非常矛盾的發言貫穿我的耳膜,紅色的聲音刺耳地笑著。

我覺得彷佛有某種生物的舌頭突然侵入我的耳道,全身起雞皮疙瘩,卻又很難清楚描違那種不舒服的感覺。我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對方。

可是,我的嘴巴卻違背意志,自動開口說話。一囤過砷來,我已經淡然地回答:

「請問您的委託內容是什麼?」

『我今天會登門拜訪,請準備好好招待我。我想委託你們做件事,請預先做好心理準備。』

——————喀嚓。

——————嘟、嘟……

接著電話就被掛斷了。我愣愣地看著手中的話筒。

胃酸強烈上涌,一陣暈眩讓我無法站穩腳步。心臟瘋狂跳動到幾乎讓人疼痛。但是我想不起來為什麼會受到這麼大的衝擊。

接那通電話只不過是剛才發生的事。我愣愣地看著電話,同時感到疑惑。

——————好像不夠疼痛的感覺,少了一種長久以來很熟悉的悶痛感。

——————但是,我卻連那種疼痛究竟是什麼都不知道。

我按捺住心中不安,把話筒放好之後轉頭看著繭墨。

她一動也不動,像是仿照屍體做出來的擺飾。我看著她說。

「小繭,好像有客人要上門了。我不知道那人是誰,也不知道她想委託什麼。她只說…………要我們做好心理準備。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

「…………心理準備嗎?很難理解啊。又沒有發生什麼特別可怕的事情,要為了『什麼』做好心理準備呢?愚蠢至極。我們不需要特別準備什麼。」

她低聲說道,接著便不再開口。好像從來不曾開口說過話,再次靜止不動。我也一頭霧水地坐到她對面的沙發上。

我想跟她聊些什麼,卻找不到話題。

我現在的心情彷佛是不知道怎麼敘述做過什麼惡夢的小孩,充斥著沒來由的不安。我坐立不安地等候客人到來,就在等到有點累的時候,客人的預告成真,電鈴終於響起。

我趕緊跑到玄關,把門打開。

「我們等您很久了,請問您就是剛才打電話來的——?」

一個紅色的身影佇立在我面前。

眼前的女人穿著一襲香肩微露的小禮服。

小禮服設計華麗,醒目到有點可笑的地步。她斜戴著一頂附羽毛的帽子,彎起柔軟的唇瓣,帶有花紋的鴨子羽毛隨之搖曳。

「這樣如何呢?」

「很愚蠢,請別這樣。」

——————砰!

我關上門,就這樣獃獃地站在原地。我坐立不安地等候客人到來,就在等到有點累的時候,客人的預告成真,電鈴終於響起。我趕緊跑到玄關,把門打開。

「我們等您很久了,請問您就是剛才打電話來的小姐嗎?」

穿著紅色高領衣服的女人站在門口。纖細的雙腿套著橋色的緊身褲,非常好看。她把帶毛領的大衣掛在手腕,正朝我露出溫柔的微笑。

「你好,我就是剛才打電話來的人。」

我也跟著彎腰行禮,請她進來事務所。

*  *  *

「我朋友的女兒身邊發生了靈異現象。我很擔心那孩子…………聽說她認識兩位,能不能請你們陪在她身邊呢?」

女客人不安地訴說著。但是繭墨依然緊閉雙眼,毫無反應。

再怎麼不想工作也不能這樣。但是女客人見到卻不介意繭墨態度惡劣,她以完美的姿態端起咖啡啜飲著。嘴唇仍彎成柔軟的弧度。

她的表情如蒙娜麗莎般讓人猜不透在想什麼。

我感覺到難以形容的恐懼。但我不知道為什麼要感到害怕。

這個委託人並沒有特別奇怪的地方啊。

「她認識我們…………能不能請問那位小姐叫什麼名字?」

「她的名字是矢賀早小鳥——曾就讀已經燒毀的麗泉女子學園。」

聽到這個名字讓我大吃一驚,受到被人重擊頭部般的衝擊。

我想起她站在樓梯上的樣子,淺咖啡色的頭髮披在瘦弱的背上。她戴著發圈露出額頭,看起來年紀很小,表情卻冷酷得教人害怕。

銳利的眼神朝我們射過來,充滿恨意的聲音震蕩著耳膜。

「——————糗大了吧?」

小鳥丟掉志月收藏著的手指,激動地指責著志月。貓咪事件後,我曾試圖約她們見面,卻被她的家人與她本人拒絕。之後就再也沒有聽說過有關她的消息。

貓咪事件的倖存者現在在做什麼呢?

「小鳥在事件發生後,轉學到某家寄宿女校,那間學校算是麗泉女子學園的姊妹校。可是她在學校鬧出不少問題,現在以『暫時休養』的名義住在某家民營機構。」

我聽了之後忍不住咬著嘴唇。小鳥與同學們從學園逃跑,引發了貓咪事件,逃跑中途發生的殺人事件徹底擾亂她們幾人的命運。

然而小鳥卻再次回到與麗泉類似的地方。

她被放入新的牢籠之中,捲入某個異常事件里。

「小田桐君…………你能不能去見見小鳥?」

女人忽然改變了說話的語氣,曖昧的表情產生若干變化,換上討厭的笑容。

她臉上展現出獵捕者的表情向我訴說。

「你一定會去吧?既然已經知道這件事就無法逃避。你就是這樣的人。你早已放棄對此視而不見的這個選項。真是可憐。」

你比任何野獸都還容易踩中陷阱。

這時她的表情再次轉變,隱藏起顯而易見的負面情感,戴上蒙娜麗莎般的假面具。

她改以沉穩的聲調說道。

「我想那孩子一定很不安。」

她的事情就拜託你了。

她手裡抱著大衣,朝我深深一鞠躬。我看著繭墨。我必須去見小鳥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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