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回想,似乎沒有什磨快樂的回憶。
我的人生以某個事件為界徹底地完蛋了。
平凡地度過的那十幾年無聲無息地分崩離析。
其實很早以前就出現崩壞的預兆,我明知如此卻還裝作毫無所知。我所謂平穩的生活其實建築於砂雕城堡的脆弱基礎上。
我是如此卑鄙而愚蠢。現在才後悔當初的逃避已經太遲。
沒有人會原諒我,也沒有人會肯定我的行為。
有人因為我的逃避而死了,等於是我親手結束了她的生命。
我好恨某人,但是我更恨我自己。
可是我再次別過頭不願意麵對自己所產生的怒意憎恨。
我不可能害自己,我原諒了自己。
可是這麼做還是改變不了我的人生早已完蛋的事實。
我已經不可能取回正常的人生。
我的人生將不再有喜悅,也無法和正常人一樣得到幸福。
所以,我不在乎了。
即使眼前有一份平凡的幸福,我還是不能接愛。
我很絕望、也已經看開了。所以我決定苟延殘喘地活下去。
即使是這麼糟糕的我。
還是找到了容身之處。
* * *
——————嘰、嘰……
白色的肢體飄浮在黑暗中。
白色的屍體飄浮在漆黑中。
我再次看著她。屍體很難看。那痛苦的表情與生前的笑臉差異過大。
完全不同的女孩姿態象徵著崩壞的日常生活,我向屍體伸出手。
——————嘰、嘰……
屍體應該是冰冷的,但是我的手卻沒有感覺。為什麼沒有辦法感覺到她的存在?
我開始不安,好像沒搞懂某個很重要的事情。
人的死是很難過的事,讓人感到寂寞。不論如何渴望,都不可能再見到她。
我唯一能確定的就是這個絕對的事實。
所以我以為我能了解他心裡的哀傷,我應該能懂的啊。
可是,那個時候。
那個時候我….
……小田……桐……君……小……田……
遠方傳來熟悉的呼喚聲,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是不是想叫醒我?我終於發現,眼前的屍體只是我的夢境,女孩現在已經沒有吊在半空了。
她的屍體現在在哪裡?
我慢慢地張開眼睛,強烈的光燒灼著視網膜,刺激讓眼睛不由自主地流淚。
頭疼欲裂,手臂像被一把火燒著。一對漆黑而濡濕的眼睛望著我。
背上是柔軟的布的觸感。
有個人影出現在模糊的視野里,一對漆黑而濕潤的眼睛望著我。我好像躺在某人的膝上,頭飾上的蝴蝶結搖晃著,她冷冷地低語。
「唷、你終於醒了,小田桐君。」
看見那張如人偶般精緻的臉龐,我安心了,全身放鬆下來。
即使在混沌不明的狀況下,只有她的存在最真實。我輕輕地叫出她的名字。
「……………………原來你在啊,小繭。」
一說完,馬上覺得哪裡不太對,不禁張大雙眼。
這裡是哪裡?
「不過,或許一直睡著會比較輕鬆。」
——————啪!
繭墨咬碎了巧克力,甜甜地說道。
有種很不好的預感。手好像比之前痛,想把手從背後放到前面時突然發現,原來我的雙手都被人反綁在背後了。
我抬起頭巡視周圍,地面有草皮,大理石噴泉上纏繞著鮮艷的綠色藤蔓。到處放著殘破的雕像。
眼前的光景凈是由白與綠兩種顏色所組成,庭院中央放著桌椅。
蜘蛛網造型的椅子上坐著一個人。
愛睏的眼神看著我,她那甜得快滴出蜜的嗓音喃喃地說道:
「咦?你還活著啊,小田桐先生,我好驚訝。」
呼吸為之一窒,我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她穿著一襲非常緊繃而精美的純白洋裝。柔順光亮的白色髮絲如頭紗般披散在背上。讓人聯想到新娘的打扮。我愣愣地念出她的名字。
「…………唐繰舞姬。」
「久久津,繼續鬧下去很危險喔。為什麼下冷靜下來?你的手快裂開了,難道你喜歡弄痛自己?」
舞姬不理會我,逕自對著久久津說話。她隔壁的椅子上有個男人正不停掙扎。
穿著西裝的男人被綁在椅子上,手腕流著血。
「可是,公主殿下,我不能一直被綁著啊!那個男人去哪裡了?」
久久津像狗兒般齜牙咧嘴,不停掙扎。
舞姬並不想放開他,她搖搖頭,一口氣喝完紅茶。
我頭腦還是有些混沌,有一種作完夢醒來又好像還在夢裡的感覺。
為什麼舞姬跟久久津會在這裡,我正想聯絡他們,卻沒有想到他們兩人會突然出現。
雖然正確的說法應該是我被帶到了他們兩人面前。
我再次觀察四周,打造成夏天的庭院似曾相識。
這裡是菱神昭的工作室的前院,前幾天我們才來過這裡。
突然有人從後面踹了我一腳,我像只毛毛蟲般在地上蠕動,努力坐起來。一回頭,正好對上繭墨不悅的臉。黑色的裙擺在草地上散開,像一朵玫瑰。
她身上是一件附領結的高級襯衫。纖細的腰肢綁著蝴蝶結。像是被埋在花朵中央的繭墨微微彎起嘴角。
「你也差不多該閃開了吧,小田桐君。之前是菱神昭擅自把你放在我腿上,我把你移開他又硬把你放回來,我只好先放著不管。既然你醒了,可以自己移動,那我也可以輕鬆些了。」
真毒,不過這就是她的風格。正覺得她很奇怪,居然讓我躺在她大腿上。不過,這不重要,我皺眉是因為她提到了菱神的名字。
「小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我們會在這裡?」
「這個嘛,直接問他比較快。」
——————啪!
繭墨咬下一塊巧克力,我隨著她的視線轉頭看過去,工作室的大門打開了。
「真抱歉……讓大家久等了。」
菱神昭滿臉溫和的笑容。
他穿著西裝外套配牛仔褲,黑白混雜的頭髮梳理整齊,鬍子也全都剃乾淨。現在的他看上去跟死去的『菱神昭』一模一樣。
之前他在不知道自己才是人偶的狀況下,逼使自己的仿造目標,真正的『菱神昭』自殺。儘管他對此懊悔不已,卻還是決定從此代替『菱神昭』活下去。應該是這樣,卻又覺得哪裡怪怪的。
「大家都到齊了啊,太棒了!不過,這話似乎有些多餘,原本就是我硬把你們找來的啊。但是你們能來還是讓我感到很開心,歡迎大家遠道而來。」
菱神爽朗地笑著,他張開雙手,我訝異地張大眼睛,不知該說什麼。
他的右手抓著一把手槍,左手白手肘以下全都不見了。
菱神的左手有三分之一被切斷。
外套的袖子折起,像鮮血的紅色液體自袖子處滲出。
我們跟他才分開兩天而已。
這短短兩日之間發生了什麼事?
「好了,這次我找親愛的各位過來不是為了別的,首先想讓大家一起進行我的確認作業。我想等到之前見證了『菱神昭』之死的各位到齊後再開始。」
聽到這裡,我忽然想起來,應該跟我在一起的日斗怎麼不見了?難道菱神沒有把他一起抓來?他現在怎麼樣了呢?不過,我沒空替他煩惱。
全身雪白的女孩從工作室里走出來,那是依照菱神昭死去的表妹所打造出的人偶。
短髮的人偶捧著一個放有刀子的銀盆,盆子里有線鋸、雕刻刀和切肉的刀子,它們反射著夏日的光線而閃閃發亮。菱神拿起刀,嘴角微揚,一派紳士地說道:
「真抱歉,我希望你們能乖乖讓我肢解。」
* * *
我吞下一口唾液。背上竄過驚人的寒氣。菱神的笑容依然如此溫和。
我正感到混亂時,背後的繭墨站起身,毫無畏懼地朗聲說道:
「我拒絕。原本就不打算赴約,希望你能早點放我們回去。」
「很可惜,辦不到。我開始對自己感到迷惑,儘管犧牲了一隻左手卻依然得不到解答。我必須迅速地確認清楚,就算你們不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