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子小心翼翼的穿過蓬鬆的捲髮。用兩個黃色的發圈將頭髮紮起,用手掌打理好形狀。對著梳妝台的鏡子,七瀨七海展現出完美的笑容。她的皮膚,保持著小孩子的水嫩,而且細膩、白皙。然後,再塗上草莓味的唇膏就完成了。今天也將自己的狀態調整萬全。她的周圍,正富有規律,有條不紊的運作。
不論曾經,還是將來,這件事也不會變化吧。
不過,她比任何人都明白。所謂安定,是努力的成果。所謂安心,不過是為了搪塞自己的方便借口。
鬆懈是大敵。七瀨七海斷然不會過於相信某些東西。她不會相信的自己的運氣。如不諳世間的區區小孩子一樣,只要裝作糊塗便能得到關愛,這種事,她斷然不會相信。
「——————好、咧!」
她鼓足精神,面對即將開始的一天。
鏡子中完美的笑容中,充滿的堅定地決意,以及不容動搖的信念。
為了今天也能平穩的,沒有改變的,健康的度過一天,她將不懈努力。
她的願望,僅此而已。
因為,她覺得這是必當實現的。
不會過分奢求,不會任性,對奇蹟敬謝不敏。
對不感興趣的東西不會提起興趣。
為了得到感性興趣的東西,就算會任性,也不會過分奢望。
這是理所當然的結果,是與平日的付出所相稱的回報。
於是,她的心愿,當前只有一個。
但願今天也能過上和平的一天。
————————…………話雖如此,可滿世界都是白痴!
* * *
太陽曬屁股咯,太陽曬屁股咯,起床了,太陽曬屁股咯!
伴著尖銳的人工聲音,嵯峨雄介睜開眼睛。
與此同時,作為聲音源頭的鬧鐘飛向空中。
太陽曬屁股咯,太陽曬屁股咯,太陽曬你個頭,白痴!
漂亮的橫擊,伴著怒吼將腦中拍到牆上。雄介從組合式的床上滑落半邊身子,不斷的眨著眼。幾秒鐘後,他的最木訥地張開
「——————————————————————啊、慘了」
他用並不是特別後悔的語調呢喃著。他以仰卧起坐的要領準備起身,而以失敗告終。伴著鏗的一聲,腦袋砸在地上。
雄介就這樣掉下了床。或許是上半身赤裸著讓他很冷,他用毛巾被裹住身體,開始打滾。
在他胸口抱著球棒。
彷彿用老舊的金屬球棒代替布偶一般,收進懷中
不過,他的打轉中途停了下來。木地板上散落著掌機、空掉的零食包裝袋、課本、雜誌,不知為何還有乾枯的蘿蔔。毛巾被將這些東西卷了進去,雄介放棄翻滾,然後起身。被他踩到的塑料人偶發出脫線的聲音。
與地板上東西亂七八糟的情況相反,屋子裡十分冷清。3LDK高層公寓的寬敞起居室里,除了冰箱和床沒有任何傢具。
雄介直接光著腳走了起來。腳底發出啪啦啪啦的濕響。
球棒從他手中鬆開,再次滾落到地板上。
————嗙
他拉開冰箱。但是,裡面已經沒有任何食物。
寒冷的空間中,只躺著兩瓶五百毫升的寶特瓶裝可樂。
而一瓶已經空了。
雄介抓起空瓶,關上門,離開冰箱幾步。但是,他似乎又想到了什麼,突然轉身。他將空瓶隨手一扔,再次打開門。
————嗙
雄介將另一瓶可樂拿出來,擰開瓶蓋。他猛地傾斜瓶口,一飲而盡。碳酸並沒有讓他覺得痛苦,他將瓶子喝得一口不剩。寶特瓶拿開最後,打了個大嗝。他就這樣,用眼角滲著淚的眼睛仰望天花板。
「啊——————————————————…………舌頭,好痛」
他呢喃著,將空掉的寶特瓶隨手扔掉。將錢包塞進屁股後面的口袋,隨便穿上掉在地上的衣服。背起裡面裝了球棒的棒球包,走了出去。打開門後門沒鎖,直接走到了走廊上。
「飯、飯、飯、飯、早飯不吃要死人。感覺……啊、不過、呢」
好麻煩、麻煩死了……怎麼辦才好呢。
雄介哼著奇怪的歌,走了出去。不過,他突然停了下來。
或許是血液終於供給到了腦袋,他轉了幾次脖子。
他似乎想到了什麼,露出奇異的表情點點頭。
「飯……今天早上難得想吃米飯……說到米,就是小田桐先生了呢。他復工了么?總之,先去他家吧,去他家」
玩起了完全不顧給別人添麻煩的聯想遊戲。
小田桐勤和嵯峨雄介,自從八月中旬看過一場電影之後也沒有見面了。當時,小田桐在自家療養,不過現在很有可能已經重新回事務所上班了。不過,雄介遵從自己野性的直覺,決定前往小田桐的住所。
雄介一邊吹著口哨,一邊走出去。
時至九月後半。秋天晴朗和澄澈。
今天是休息日。雖然氣溫讓人感到皮膚很涼,但是個非常適合出行的日子。
不過,嵯峨雄介連今天的日期都不知道。
他連時鐘都不去看,直接走下公寓。
此時,已經過了十點。
* * *
七瀨七海,喜歡甜的東西。
甜的東西,軟的東西,可愛的東西,她都喜歡。
她十分享受著與年齡相符的少女情懷的愛好。
喜歡甜食,應該是少女的特權之一。七海堅定的認為,在甜食上不能揮霍,必須要有節制。
這也是健康度過每一天的方法之一。
「————好、咧!」
在便利店繳完各種款項之後,七海關上了貓咪圖案的錢包。
明亮的店內,有幾名客人的身影。挑選零食的陌生孩子。查看便當目錄的雙休出勤的會社職員。七海毫無意義的看著他們,轉身向甜點專櫃走去。現在上午十一點剛過,打算為親手製作的午飯錦上添花。
或許是心理作用,輕柔的雙馬尾,正開開心心的搖擺著。
歡迎觀臨,身後的店員再次發出聲音。
看來今天客人挺多的。
七海走向特別設置的甜品專櫃。尖銳的視線掃過秋天新上架的甜品,停在了蜜瓜奶油加工的瑞士卷上。她將袋子拿在手中,和其他商品對比價格。
正在她在瑞士卷和用葡萄點綴的慕斯之間取捨之時。
「嗯?無糖和零糖類有什麼區別?這是進化過程么?」
————聽到了討厭的聲音。
第一次警戒警報在她腦內鳴響。
七海的動作就像關節生鏽的人偶,轉過頭去。
在那裡,出現了預想之中的人物。
————海蟑螂滾回去。
她勉強將幾欲衝口而出的話咽了下去。
為了今天也能過上平靜的、沒有變化的、健康的一天,有時需要忍耐。
她露出親切的微笑,向他問道
「你在做什麼,似乎沒有生活能力的人?」
他機械地扭動脖子。和七海一樣,動作看上去就像關節生鏽的人偶。兩人的視線碰撞在一起。
雄介迅速背過臉去,嘟嚷起來。
「慨,為什麼你這幼女會在這裡?這是什麼陷阱?」
「呵呵,能不能看著別人的眼睛說話?你為什麼要闖入七海的生活圈?就不能不給別人添麻煩的終老么?在自家裡繁殖黴菌的工作,不忙么?」
「還、還是老樣子牙尖嘴利呢,你這幼女……我上哪兒又跟你沒關係,少管我行不?」
「對呀,大哥哥的事情,七海一丁點也不感興趣哦?不過,闖入七海的視線果然還是讓七海很不愉快!」
沉默瀰漫開。七海露出平靜的笑容,雄介嘴巴抽搐。
第一回合結束。七海微微傾首,親切地問道
「——————於是,大哥哥為什麼出現在這裡?」
「啊,我搭巴士來的。結果在到要到的站台睡過去了,DONADONA,載著小牛,坐過了兩站。感覺一到這一帶就很容易睡著呢。上次來的時候也迷糊得一塌糊塗呢」(註:DONA是一首童謠)
「兩站……也、也就是說,你是來小田桐先生家蹭飯的?」
雄介好似獨白的呢喃,被冷靜的聲音打斷。
沉默再次降臨。雄介將罐裝咖啡拋向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