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繭墨沒有握住伸出來的手 事件II

某地方位著一戶感情融洽的家庭。

他們相處和睦,過著樸實的日子。

這樣完整的幸福如球體般完美。

但是,某一天,他們的完美出現了缺口。

他們深深哀嘆著,淚水入雨一般敲打在地面。

降臨在人類身上的災難就是如此沒有天理。

不論老幼、貴賤都一椽。

當然,感情好的家庭與相互交惡的家庭也一樣。

因此,對這個家庭來說是個可憐的悲劇。

所以主便施了恩惠給他們。

為了讓家裡再次充滿歡笑,他們今天也一樣切著麵包。

哈利路亞哈利路亞。

請祝他們好運。

——————話說回來,有任何人說過那個主就是神鳴?

*  *  *

我想起掉在地上的內臟。

仰望著沸騰的火熱太陽,想起之前的事件。暗紅色的子宮掉在灼熱的路面,被燙成白色。並不是親眼所見的光景,卻極為鮮明地重現在眼底,腦中還同時閃過其他影像。

在夜空中落下的自殺屍體。

那時也像現在這樣,在酷暑之中與這把紅傘一起走著。

「我討厭夏天,小田桐君。巧克力一拿出來就融化了,傷腦筋。」

——————嘎嚓。

繭墨咬著開始融解的巧克力,然而抱怨著的她皮膚上卻連一滴汗水也沒有。

彷彿只有她本人可以避開夏日的高溫。

我們在一望無際的晴空下走著,開來的車子停在後面,堵住了大半道路。我只能祈禱警察不要過來開單,罰我們違規停車。

我茫然環顧四周,看見一片稻田。

泥土與稻穗的味道充滿肺部,依照繭墨的指示來到這兒,一個陌生的地方。奈午市邊緣地帶,遠離市中心的這個地區大多是稻田,筆直的一條道路劃開滿是翠綠稻穗所形成的大海。除了遠方可以看見一棟像是養老院的建築之外,沒有其他大型的建築物。看著這個與都市開發絕緣的地方,內心充滿一種凄涼的鄉愁,這兒就是日本原有的樣貌吧。

但是,走在路上的歌德蘿莉徹底粉碎純樸的風景。

「走快一點,小田桐君。這裡實在太熱了。」

繭墨站在紅色紙傘下喃喃地抱怨著,筆直的道路上沒有任何遮蔽物。

被車子輾斃的青蛙貼在路面,晒成青蛙乾,

當下氣溫已經超過三十六度,如瀑布般的汗水濕透襯衫。繭墨迅速地走著,喪服般漆黑的服裝在夏日的光景里飄然晃動。

遠方傳來蟬叫聲,溫熱的風徐徐吹拂。

紅與綠的對比印在眼帘。

亮麗的色彩刺激著眼睛。

身處喧囂的季節,湧起不祥的預感。

*  *  *

「————到了,應該是這裡吧。」

繭墨停下腳步,我也跟著抬起頭。眼前聳立著一棟古老的日式建築,左右兩邊都是稻田,讓它有種像是「鄉下的阿嬤家」一樣的感覺。屋旁有小型車庫,停放著腳踏車並放置園藝工具。似乎是從庭院傳來蟬的大合唱,吵雜的蟬鳴充斥耳中。

這裡是哪?

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

紅色紙傘下方的繭墨淺淺一笑,呢喃似地回答道:

「聽說連續自殺事件的起點,是發生在西區住宅的全家集體自殺事件。當中唯一生還的男孩——佐藤晴宏,現在住在奶奶家。」

看來,這棟房子就是佐藤晴宏的奶奶所居住的地方。我仰望古老的房屋,強烈的光線照在我的背上,屋子的外牆上映出一個黑色人影。

「晴宏和兩個姊姊、父親、母親一同住在那個住宅區中,是個和樂的家庭。但是某天早上,這家人突然用麵包刀互砍,割開對方的喉嚨,刀刃長度是二十四公分,於是他們一個個倒卧在平常吃的溫熱早餐旁。

餐桌上放著用杯子盛裝的玉米濃湯、番茄沙拉與炒蛋,剛烤好的土司和奶油。

真是營養滿分的早餐。繭墨的話讓我想像出一整桌豐富的餐點,全家人圍繞著鋪上桌巾的桌子排排坐。

但是,相對而坐的人們卻一動也不動,因為他們的脖子已經被割開。

血跡噴濺在桌面,而坐在主位的是——

「但是,人數上來說,要兩兩互砍的話還多了一個人。」

唯一活下來的人就坐在那。

我甩甩頭,揮去噁心的想像。

「聽說晴宏很冷靜地接受了家人的死亡。直到現在還是查不出這家人自殺的理由,儘管詭異,但沒有證據顯示有人教唆他們彼此相殘。考量到家屬的心情,只對外宣稱是家族自殺——後績卻發生許多類似的案件,警方才開始釋出相關情報——佐藤家的事件也因此被歸類到連續集體自殺案件。由於是第一起事件特別受到矚目,很多人把該案重新拿出來調查分析——我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收集資料,這些人的調查對我大有幫助。」

繭墨壞壞地揚起嘴角,我們懷疑這次的連續自殺事件也是繭墨日斗的傑作。不難想像為何繭墨家會在那個時間點開始調查,繭墨八成利用了本家的力量。

「好,先轉換一下話題,跟你說一個靈異怪譚吧,小田桐君。發生時間在七月半,最近的事,聽說某個跑去訪問遺族的記者在吃了閉門羹後,正要打道回府時聽見了奇怪的聲音喔。」

想起至今遇過的怪事,不難想像那奇怪的聲音是什麼。

繭墨的笑容更深了,她慢慢地說出解答。

「————那個奇怪的聲音就是一家人愉快的笑聲喔。對了,小田桐君。」

「什麼事?小繭。」

聽到我的疑問,繭墨緩緩轉過身來,紙傘靠在她的肩上,她懶洋洋地眨眨眼。

蒼白的肌膚光滑美麗,連一滴汗水也不肯流下來的她低聲說道。

「我已經受不了了。」

——————我討厭夏天。

接著,繭墨倏地往後一倒。

「小、小繭!小繭?你到底在幹嘛?」

我慌張地詢問著,繭墨的視線游移,昏倒前拋下的紙傘在身旁轉動,她輕笑出聲。

「呵呵……抱歉。我剛才不是說了嗎?我討厭夏天。小田桐君,我們要快點,不然會有危險。」

「你之前不是也能在盛夏時出門閑逛嗎?」

「當然可以啊,我又不是雪女,只出來一定的時間絕對沒問題。可是今天實在太難熬,在沒有陰影的地方走個不停……太辛苦了啦。」

繭墨一如往常口若懸河。不過,她的眼神的確很虛弱,不像在開玩笑,但她的身上仍舊一滴汗也沒有。

「難道小繭你……並非不覺得熱,只是單純屬於不易流汗的體質?」

「很可惜,小田桐君,我身體的發汗功能弱到會嚇死你。」

繭墨虛弱地笑了,但這可不是能一笑置之的狀況。

我環顧四周,找不到可以讓繭墨休息的陰涼處,也沒有冰塊之類的物品能夠冷卻動脈。繭墨緊閉雙眼,一動也不動。我先把她的頭自燒燙的路面抬高,我蹲在地上,一臉焦急,這時頭上突然出現一塊陰影。

「請問,她怎麼了?」

一張稚嫩的臉龐看著我,一名十三歲左右的純樸男孩站在身邊,低頭看著我,

他手上拿著一條綠色的橡膠水管。

這時我才注意到一件事。

他來車庫是為了拿水管替庭院洒水。

眼前的男孩一定是家族自殺事件中的生還者——佐藤晴宏。

*  *  *

嘰、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

銀色的飛沫隨著可怕的聲響噴射出去,水柱拍打著深綠色的葉子,陽光照射讓飛沬形成小小的彩虹。水滋潤了土地,讓土地轉為深黑色,接著又立刻蒸發。

坐在檐廊看出去的庭院十分寬闊。

向日葵綻放巨大的花朵,黃色的花兒們隨微風沉甸甸地搖晃著。

晴宏捏著水管前端,讓水灑在整個院子里,水滴乘著風飄散在我們身上。

就在我眯起眼睛享受著些許清涼感時。

「不好意思,小田桐先生,能不能幫我關水龍頭?」

「喔,好啊。」

嘰、嘰、嘰。

依照晴宏的要求關上水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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