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上王子的人魚公主來到巫婆的家。她以美妙的聲音做交換,挨了一瓶能將尾鰭變為人類雙腳的魔法藥水。巫婆是這麼說的:
「如果王子娶了其他女孩,你會化為一堆泡沫而消失。」
公主依然完成了交易,前往王子身邊。
「真是凄美的愛情故事……但是換一個角度來看,這也是一個關於契約的故事。為了讓藥水的效力永遠有效,必須得到『王子的愛』;如果沒有完成契約所列出的條件,那麼喝下的藥水將成為毒藥。我這樣說,你聽懂了嗎,小田桐君?」
繭墨從繪本中抬起頭,像魔女般的眼睛不帶任何感情,雙頰卻如火般紼紅。
「在這個故事中,『愛』並不需要成為目的。」
假設人魚公主說謊,她根本不愛王子,但是,只要她對人類世界還抱有憧憬,這個故事依然會發生。「王子的愛」只不過是一種手段,就算公主想要的只有「永遠不會消失的人類雙腳」,故事的發展還是會和現在一樣……搞不好公主真的是這樣想呢!
不管是不是都不重要。
「你感冒了,不要再發表這些五四三的言論,乖乖躺下睡覺好嗎?」
「連這種繪本都拿來看了,你應該知道我有多無聊了吧?看完這本書,我有的書算是都看完了。你知道嗎?那個有名的偵探——福爾摩斯為了排遺無聊,有使用古柯礆的習慣,所以,小田桐君,在我成為廢人之前,快幫忙找一些比毒品更好的消遺給我,這算是你身為助手的義務喔!」
「真不巧,我忙著照顧病人……還有,不要等到這種時候才把我當助手,好嗎?」
你平常根本把我當奴隸。
我露出笑容說。繭墨在床上踢了一腳,以示抗議,結果導致床邊的書如雪崩般整個滑落,可惜感冒的人沒資格發言。根據我的理論,平穩的時間比地球的地位還重要,我已經下定決心,要強迫她在不能亂動的這段期間領悟這個道理。
嗯,通常大家叫這樣的做法為「洗腦」。
我走到廚房,看著爐上的鍋子,鍋子里煮著的粥恰到好處。我打進一顆雞蛋,試了味道,半熟的雞蛋完美地融化在舌尖。儘管做甜點不是我的強項,但料理可不同。
首先要讓繭墨吃一些巧克力以外的食物。
「小繭,粥煮好了。」
「我不想吃。小田桐君,你想想看,體弱的時候怎麼可能吃下原本就討厭的食物?如果要我吃巧克力以外的食物,我會死掉喔。」
那就死吧!
雖然很想笑著這樣回答,但我還是忍住了。我瞪著繭墨,她則鑽進被窩裡。帽子上的毛線球搖晃著,兩隻兔子的紅眼睛閃閃發光。
這次的兔子比之前的貓咪還誇張。我靜靜地在一旁看著,繭墨終於再度露臉。
「……為什麼要盯著我看?我不會真的去死,放心吧,不用在這裡盯著我。我不喜歡在生病的時候被人這樣觀察,這算是生物的本能吧?」
「啊……好,我走就是了。」
我很自然地轉身想離開,但又不能不想辦法讓她吃點東西。
如果騙她說粥里放的是巧克力,不知道她會不會上當?
「對了,小田桐君,有件事情想拜託你。」
「沒問題,小繭,什麼事?」
我立刻轉身看著她:心想該不會被她讀出剛才的計畫;不過,她的感應似乎因感冒而變得遲鈍,什麼也沒說。她從棉被中伸出手,揚了揚握在手裡的紙片。
「昨天有客人傳真進來,內容敘述某個女孩子的周遭發生很多怪事,要我們保護她。」
「啊?要貼身保護?真稀奇,好像不是小繭喜歡的案件嘛。」
「是啊……的確不喜歡。不過,對方很一廂情願,希望我們接受這個委託,只好麻煩你先去看一下狀況了。」
「去看一下也無妨,你跟對方約什麼時候見面?」
「今天十二點。」
我抬頭看向牆上的時鐘,已經過了十二點……感覺額頭上的血管好像爆開了!我生氣地用力放下手中的砂鍋,製造出極大的聲響。
結果,這段時間還是一點都不平穩。
***
「請問,你是立花琴子小姐嗎?」
抵達寒氣逼人的公園後,我詢問坐在長椅上的少女。她訝異地抬起視線,並點了點頭,圓睜著淺咖啡色的大眼睛,然後因放心而放鬆,接著露出一抹笑容,笑臉讓我聯想到不怕人類的和善小狗。
「太、太好了,你真的來了。」
她穿著米白色毛衣與緊身牛仔褲,非常適合她。淺色的短髮帶給人一種活潑的印象,她的身上有著甜甜的水果味道,可能是噴了香水。
大致觀察過後,這個與預期中不太一樣的女孩讓我有點害怕。
這名少女開朗得有些不可思議,我不禁想起穿著純白洋裝的女性,還有咧嘴怪笑的少年……繭墨的客人通常很不正常,這名少女很明顯是當中的異數。
這麼正常的人,怎麼會找繭墨幫忙?
「我以為你們不會派人來了呢!所以我很高興,真的。」
「那個……立花小姐,方便請教一個問題嗎?」
「啊,可以啊。對不起,我一直在發獃……呃,你想問什麼呢?」
「你是用傳真的方式聯絡上我們的,想請問你是從哪裡知道我們事務所的傳真號碼?」
這也是疑點之一,因為繭墨靈異偵探事務所的資料並沒有登記在電話簿里,客人通常都是透過繭墨的朋友或是認識的人介紹才知道我們,或是被人帶到我們事務所。再來就是這些客人都有一個共通點——被怨恨的人一定有被怨恨的理由,被怪事纏身的人也一定有被纏身的原因。但是,這個少女——琴子卻沒有這樣的特點,她究竟是怎麼找到繭墨的呢?
「請問……我是不是造成你們的困擾了?還是說,第一次委託的客人要親自到你們事務所才行?是不是……?」
「不是那樣的,只是……我們事務所的傳真並沒有公開,所以才會這樣問。」
「咦……」
琴子歪著頭,好像有些不能理解似地說:
「可是,你們的傳真號碼就登在網路上的某個留言板啊。」
背上流竄著不知名的寒意。我故作鎮定地問道:
「登在網路上?」
「是啊。」
從來沒發生過這樣的事。繭墨的打扮很醒目,但是她不會隨便把事務所當話題寫在網路上。異樣的感覺像蛞蝓般爬上身體,總覺得我這奇特又安定的日常生活即將產生異變。
腦海浮現出過去的影像——屋頂、晴空、某個消失在指尖之前的人。最近出現的是純白色的雪景、繭墨日斗,還有那個撐著紅色紙傘、聽到這個名字卻不做任何反應的人。那天之後,繭墨依舊保持緘默,什麼也沒說。
肚子有些悶痛。
「你沒事吧?」
琴子一臉擔心地看著我,我試圖忘掉這些影像並回答:
「沒什麼。對了,你想委託的工作是貼身保護嗎?我聽說你的身邊陸續發生了一些怪事。」
跟她確認委託內容之後,琴子用力地咬著嘴唇,臉上明顯出現懼色。
「是,就是這樣,你可能很難相信我說的,但是……」
大大的眼睛裡湧現出淚水,從她的樣子看不出絲毫瘋狂的氣息,困惑的表情看起來的確柔弱無依,這樣的她讓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或許是因為至今見過的委託人大多是加害者,害我幾乎忘了一件事。
所有被卷進不合理狀況中的被害者都充滿恐懼。
「所謂的怪事是什麼樣的狀況呢?」
我一問完,琴子便打了一個噴嚏。她揉揉鼻子,手縮進毛衣的袖子。今天的氣溫的確不太適合站在外頭談話。
「我們先找個地方坐吧!繼續站在這裡,身體會越來越冷。」
「就是……那個……」
聽到我的提議,琴子像是要挽留我似地慌張抓住我的手。不過她立刻又鬆手,可能是因為不好意思而瑟縮身子。正當我以為她不能信任我、為了讓她安心而打算再跟她說話時……
她的臉開始龜裂。
其實並沒有,只是表情的劇烈變化讓人有這樣的錯覺。只見她的臉忽然布滿了恐懼,如觸電般全身痙攣,顫抖的嘴唇則開口說:
「腳……」
我循著她所說的,低頭往下看,腳邊好像有什麼東西。
「我的……腳……」
滲白的手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