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9章 箭在弦上

他再次掃過身旁男人的臉時,突然一陣惡寒。

他不知道唐方究竟在打什麼主意,但是心裡有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模模糊糊覺得事情不是那麼簡單,似乎艾琳娜就是一個魚餌,他就是那條上鉤的魚。

把自己的未婚妻當做棋子來利用……這個傢伙簡直陰險的可怕。

「我想……你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唐方的話打斷他的思緒。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個艾琳娜根本不是「艾琳娜」,其實他完全可以在警衛殺了兩位王子後讓斯莫爾看看「艾琳娜」的真實面貌,打消勛爵閣下心裡的齷齪想法,順便看看對方臉上會生出多麼精彩的表情。

然而,他不會這麼做,因為他還要利用擬態雛蟲繼續陰人,因為斯莫爾只能算是額外釣到的一條小魚……已經對他沒有任何威脅的小魚。

是的,在他眼裡,斯莫爾只是一條小魚,大魚另有其人。

他總是善於因勢利導的,他總是善於以小搏大的。

「我知道。」斯莫爾知道唐方在警告他不要把這件事說出去。

他當然不會在「唐方」之名如日中天的時候把欺負艾琳娜的事情說出去,至於以後會不會說,需要視情況而定。

唐方嘴角噙著一抹冷笑,視線掃過他的臉,沒有停留,最終落在重新恢複運作的2號大屏幕上。

衛兵的步伐很平穩,目光很平靜,表情很平和。

他們邁過緩慢擴散的血跡,邁過橫七豎八的屍體,邁過光與暗的交錯地,走入行宮大門另一邊的世界。

賈思帕想不明白唐方有什麼打算,力諾瓦心情很好,因為獅心王獨立艦隊一方的戰鬥力要遠遠超過第23遊騎兵團。

營救他們的力量越強大,唐方受到的壓力也越強大,最終只能選擇妥協。

還是那句話,投胎是一門技術活,當他們從伊麗莎白肚子里出來的那一刻,便註定比許多人高貴,比許多人富有,比許多人強大,可以完全釋放心裡的慾望,踩著別人的頭,坐在臣民的脊樑上,享受來自物質與精神上的滿足感。

沒有人可以逃脫權力的漩渦,沒有人……哪怕是唐方,一樣要遵守那些看得見與看不見的規則。

在圖蘭克斯聯合王國,貴族階級的意願便是這些規則的源頭。

力諾瓦習慣傲慢,善於傲慢,因為王權從來都是傲慢的……

直到那兩名衛兵走出行宮,走下台階,用寒冷的匕首割斷他的喉,也斬斷了他與生俱來的傲慢。

血液噴到天空,又變成許多落紅,打在漢白玉砌成的台階上,很鮮艷。

當傲慢的表情變成死前抽搐,那種瞬間由天堂陷入地獄的景象,很戲劇。

力諾瓦直到倒在地上,聽著喉頭嘩嘩的流血聲,咽下最後一口氣,依然不相信眼前的一幕,認為是在做夢。

他怎麼可能在這裡,被這種方式殺死呢?怎麼可能!

作為這個國家的王子,怎麼可以如此沒有尊嚴的死去?

穹頂的艦隊那麼近,彷彿觸手可及,他的生命卻被那些蒙住眼的紅越沖越遠。

他從生下來就與普通人不一樣,換句話說,高貴與生俱來,但是在死亡的一刻,卻跟普通人沒有什麼不同。

傷口很疼,身體很冷,聲音很遠,恐懼很深。

力諾瓦最後蹬了兩下後腿……死了。

與此同時,另一把匕首在賈思帕白皙的脖子上划出一道紅線,鮮血像單薄的水瀑快速淌落。

比起力諾瓦的不解與茫然,他臉上更多的是後悔與怨恨。

那兩名衛兵是斯莫爾的人,不是唐方的人,但是他很清楚,真正收走他們性命的人正是那個可惡的傢伙。

他與力諾瓦利用斯莫爾,擺下一場鴻門宴,要殺唐方。

唐方也利用斯莫爾,假警衛之手,反殺掉兩人。

一切始於斯莫爾,一切又終於斯莫爾。

他們畫了一個半圓,唐方畫了另一個半圓,於是這個圈畫圓了。

賈思帕撲倒在地,鮮血漫過麵皮,浸紅了眼帘。

圖蘭克斯聯合王國兩位王子的生命就這樣畫上句號。

那兩名衛兵得手後轉而攻向旁邊的森巴特與幾位騎牆派領主後代,旁邊的兩名幽魂特工終於反應過來,迅速舉起手中AGR-14,非常精準地擊中2名警衛的頭顱,救下森巴特幾人。

里維斯死了,斯汀格死了,賈思帕死了,力諾瓦死了,兩名警衛也死了。

草地上的血已經凝固,烏沉沉的,壓得草葉上下搖擺。

石板上的血還在流淌,蜿蜒遠去,在低洼處積成一塊塊小血泊。

空調系統送來的風裹帶遠方花草芬芳,沖淡了那些血腥。

幾位騎牆派領主後代只覺手足冰冷,獃獃望著賈思帕與力諾瓦二人的屍體。

他做了……他真的做了。

雖然沒有證據顯示是他做的,但明眼人都知道誰是幕後主使。

就像里維斯與斯汀格一死,沒有直接證據證明賈思帕與力諾瓦跟這次暗殺事件有關。

兩名衛兵一死,也沒有直接證據證明唐方與斯莫爾跟兩位王子的死有關。

這傢伙真的很陰險,以敵人的手段反過頭來幹掉敵人,這不僅僅是報復,還是諷刺與嘲弄。放到賈思帕與力諾瓦身上,就是對王權的最大蔑視與挑釁。

關鍵是,空間站外面已經成為前線戰場,第23遊騎兵團與獅心王獨立艦隊的交鋒一觸即發……不,是老派勢力與新派勢力的火併一觸即發。

森巴特的臉色很平靜,目光也很平靜,落在同樣平靜的太空戰場。

太空站場表面很平靜,不平靜的是人心,確切的說,是因為內在的震撼,造成外在的平靜。

賈思帕與力諾瓦的被殺經過清清楚楚展現在所有人面前,整個空間站的幻象蒼穹好比巨大的銀幕,把驚心動魄而又精彩絕倫的一幕呈現給參戰雙方。

兩位王子是雙方焦點所在,如今,他們死了,像條狗一樣沒有尊嚴地死了。

王權的光芒不再那麼耀眼,王族的身份不再那麼高貴。

這不是電影,這是現實!

庫德莉亞呆住了,跟「夜琉璃號」艦橋的工作人員一樣,震撼於空間站內部上演的一幕,震撼於唐方的膽大妄為,也震撼於賈思帕與力諾瓦的死。

他殺了「喬治亞」許多貴族,如今又把兩名王子給殺了,當著圖拉蒙的面,當著梅洛爾的面,當著讚歌威爾與伊麗莎白的面。

她回頭望向艦長席。

梅洛爾側著身子倚在座椅扶手上,右手輕輕摩挲著腮下鋪開的一層灰白色鬍渣。

她知道,他只是假裝很平靜。

「通告各艦,準備戰鬥。」庫德莉亞沒有為兩位堂侄默哀,因為雙方談不上感情,只有對立,於是可以盡情冷漠。

梅洛爾也從震驚中醒轉,長長地嘆了口氣,他也不是為兩位侄孫默哀,而是想到亨利埃塔對他說的一席話,有些感慨。

「通訊官,傳訊塞斯軍港,告訴佩特羅做好應對突髮狀況的準備。」說完,他又補充道:「再傳一份簡報給攝政王。」

他從座椅上下來,走到平台前方扶欄,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凝重,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向著身周慢慢擴散開來。

天花板的燈照在他蒼老的臉上,那道疤痕不再猙獰,相反有種剛毅的味道。

與此同時,獅心王獨立艦隊的黑暗騎士級輕型驅逐艦艦橋,圖拉蒙也從座椅上下來,同樣走到平台邊緣,望著大屏幕上的景象,用一種低沉而憤怒的聲音咆哮道:「這個混蛋!他竟然把賈思帕與力諾瓦殺了。」

「通訊官,向『夜琉璃號』下發最後通牒。」

現在的圖拉蒙已經顧不上禮貌與道德,哪怕對面那艘黑色戰艦上有他的堂妹,以及親叔叔。如果第23遊騎兵團執意為唐方出頭,那麼接下來必有一場惡戰。

剛才是箭在弦上,現在是不得不發,而推動這一切的那隻手,正在巴伐雷亞空間站上。

他很清楚,自己能夠看見的景象,讚歌威爾也能看見,但是哈爾王宮那邊為什麼沒有反應?如果是他,如果換成他的兒子在眾目睽睽下被人殺掉,他不能忍,也不會忍。

「卡布雷托」最少有幾十種武器能夠把整個空間站炸上天,但是讚歌威爾始終按兵不動,更沒有發動全面內戰的命令。

然而,國王陛下能忍,他不能忍。

梅洛爾致力於推動戰爭,在這一方面,他跟對方持相同看法。

既然內戰無可避免,何不痛痛快快做過一場,政治上的紛爭,最好的辦法就是在戰場分出高下。

圖拉蒙是一個武人,不是一個合格的政客。

政客習慣靠嘴,武人習慣用拳。政客習慣動腦,武人習慣揮刀。

「命令,軌道管理局巡邏總隊、衛戍艦隊各艦,立刻展開戰鬥陣型,聽我命令發動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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