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下)

他們幾人的相貌、人生經歷、說過的話,乃至小時候的行為,都會被妖魔化,罪犯化。說不定在什麼時候,什麼日子,某個愛國者、蒙亞忠臣,還會打造一套惟妙惟肖的銅像石雕,讓他們跪在文登巴特死難民眾的紀念碑前,永生永世,受千夫所指,萬人唾棄。

事實?真理?呸!在蒙亞,哪有什麼事實,哪有什麼真理,官老爺的話即為事實,皇帝陛下的思想,即為真理。

若是朋友之間,親人之間,受了委屈,唐方會去澄清,會去為自己開脫。但……面對言論封鎖、媒體管制下的蒙亞,如今的他,僅僅是勢單力孤的一小股叛軍,還沒壯大到足以左右蒙亞時局的地步。

因此,對於政府的洗腦式愛國教育、政治宣傳,他根本就沒有能力改變什麼。

他不是什麼聖人,也沒有成熟到足以理智的對待一切事情,同所有年輕人一樣,他也會任性,也會倔強,也會叛逆。既然政府立志將他塑造成一個不惜動用核武屠殺數百萬人,毫無人性可言的惡魔、劊子手,屠夫,那他還猶豫什麼?

你們不是說我動用核武嗎?好,我就用了,真的用了,還炸死雷克托8成貴族,及大批政府要員,怎麼著吧?

我就是一個屠夫,專門屠殺權貴的屠夫!

只有看著昆汀島淪為火海,看著羅傑、昆娜這些人下地獄,那顆在文登巴特受難民眾們撕心裂肺的哭泣下隱隱作痛的心,才會感覺舒服一些。

他不是神,做不到讓時間倒流,更無法從死神手裡奪回那些人的生命,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報仇,以血還血,以牙還牙。為他們,也為自己!

唐林坐在他身邊,一言不發,不知在想些什麼。醒來後的頭一戰,就是用聚變彈頭將那些只在電視中見過,整天這會,那會,這剪綵,那奠基的政府高官與貴族們送下地獄,這樣的事情讓他一時反應不過來,哪怕已經回到醫療運輸機,全身的血液兀自獵獵燃燒,臉燙的不行。

被蘭納軍事學院錄取後,他一心要當將軍,率領一支鐵血艦隊馳騁疆場,縱橫星河。然而,現實卻是那麼的殘酷。將軍?區區一個平民,想從基層軍官一路晉陞成為將軍,這簡直就是白日做夢。

在成為法拉第的「小白鼠」後,所有的理想,所有的憧憬都變成了奢侈品。唐林覺得在這些貴族面前,自己與牲畜無異,死,是早晚的事情。

可誰能想到,大哥回來了,並成功將他從深淵裡拉上岸。如今的他,同樣想當一名將軍,同樣想有一支艦隊。不過,不是為蒙亞開疆拓土的艦隊,也不是為皇帝陛下盡忠的將軍。而是要埋葬這個國家,摧毀斯圖爾特王朝的將軍。

他跟白浩、羅伊不一樣。白浩沒有什麼崇高的理想,他只想為孿生哥哥白飛報仇,殺盡一切可恨的貴族,支撐他走下去的是「恨」。而羅伊,單純的要做一位英雄,拯救所有受苦的人,保護弱者,相比白浩,羅伊骨子裡有一種對生命的「愛」。

至於他唐林,跟二人不一樣,他只是單純的想貫徹自己的人生目標,像一個真正的男人那樣去戰鬥,去燃燒鬥志,永不言棄。

想起大哥的評價,他覺得很對。白浩,就像一個行走在黑暗荒野,卻有著一顆渴望光明之心的惡魔獵手,他憎恨黑暗,詛咒人世間所有醜惡。

羅伊,一個單純的孩子,想成為正義的夥伴,卻又在善與惡,對與錯這個漩渦里苦苦掙扎的可憐少年。在他心裡,英雄代表著光明,有暖人心懷,如同陽光般溫暖的笑容,有熠熠而輝,金光閃耀的背影。然而,他的右臂,卻是一隻惡魔之手。

至於他,說好聽點,為理想奮鬥的熱血青年。說難聽點,就是一個認為可以靠著努力,靠著一腔執著與倔強,便能實現人生價值的愣頭青。

的確,正如大哥所說,這次對政府的報復,燃沸了他渾身的血液。作為一個男人,便該如此,為了自己認為對的去戰鬥。他不想當什麼英雄,也不願做暗夜行者,他只想成為一名勇者,有一顆無畏之心,敢於對一切自認為不對的事情大聲說「不」。

炸毀昆汀島海灣軍事基地的是唐林,直接對蘇拉威亞宮實施聚變打擊的是唐方。克蕾雅沒能下去手,第二顆核彈是她身邊那名Ghost丟下去的。

見識過文登巴特的慘狀,聽著那些倖存者痛不欲生的哭號,她對雷克托政府的恨,幾乎融入血液,浸透骨髓。可是,當C-20A的低頻標記激光發射器啟動,引導進程待命的那一刻,她發現自己怎麼也下不去手。

面對士兵、面對軍隊,她能夠下得去手,但……面對那些手無寸鐵的貴婦、小姐們,她卻無論如何都下不去手。她固執的認為,殺掉這些沒有反抗能力的人屬於罪孽,同政府摧毀文登巴特的性質一樣,太過殘忍。

「唐方,咱們這樣做對嗎?是不是太殘忍了一些,昆汀島上可不光有羅傑、沃特斯等人,還有一些貴族家眷,無辜侍者……」克蕾雅神色黯然地抬頭看了唐方一眼:「冤冤相報,以殺止殺,這樣做,真的對嗎?」

唐方嘆了口氣,若說身邊的同伴里,他最放心不下誰,那也只能是眼前這個善良到有些軟弱的女孩兒了。

她有革命的決意,卻沒有一顆與之相匹配的強大心靈。

「殺人從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哪怕以『正義』之名,也一樣令人作嘔。但……這些事,總要有人去做。」

「文登巴特的數百萬亡魂,他們的仇誰來報?恐怕只能是我們。」

「那些貴族家眷的確手無寸鐵,可你想過沒有,但凡他們多少有點善心,有一些人性,將核彈打擊的消息泄露給文登巴特的平民,會造成這麼大的傷亡嗎?」

「在她們心裡,羅傑·菲利特、蘭斯洛特·弗格森……這些人的地位要遠在平民之上。如昆娜·奧斯汀那樣的人,同樣是手無寸鐵,同樣只是一介女流,但她做的那些事,卻遠比男人們更加齷齪。」

「就像平民社會的『勢利眼』現象,有多少是因為婦人在男人身後推波助瀾,吹枕邊風。再比如『結婚必須有房有車』這樣的要求,可不全是丈母娘的責任。一個社會現象,道德問題的形成,從來都是多方面原因共同影響的結果。所以,手無寸鐵,一介女流,並不能說明她們無辜。」

「文登巴特的天還在下雨,受難的民眾還在廢墟中瑟瑟發抖,那些死去的平民還在暴屍荒野,到處都是哭聲與痛呼……而他們,他們卻在這裡舉杯慶祝,為羅傑總督與蘭斯洛特勛爵的大魄力斬首行動吶喊助威,殺這樣的人,何須愧疚,何須難過。」

「還是那句話,以殺止殺,或許不是最好的選擇,卻是當下最有效,最快捷的辦法。蒙亞的上流圈子已經腐朽爛透,平民們在貴族眼裡不過是一些人形牲畜,隨時都可以犧牲掉。今天,蘭斯洛特可以大手一揮,炸掉一座城市,明天,他就能犧牲掉整個雷克托。在統治階級眼裡,只要利益足夠,死多少平民,也只是一串數字罷了。」

「如果不報仇,不反抗,委曲求全,苟延殘喘的活著,權貴們就會越來越『任性』,只有讓他們感覺到痛,知道那些任他們魚肉的牛羊被逼急了也是會反擊的,他們才會收斂一二,給民眾留一條活路。」

「對待這些高官、權貴,我們要做的不是質疑,不是訓斥,而是拿起武器,令其體會一下死亡的恐懼,才能讓他們驚醒、悔悟。」

唐方絮絮叨叨,自言自語一般說了好多,這其中不乏對穿越之前那個時代的一些社會現象的碎碎念。

克蕾雅不說話了,人生在世,總有這樣那樣的矛盾,就像她明知那些人該殺,但在最後時刻,仍舊會心軟一樣。

「就像維吉尼亞嬸嬸說的那樣,我果然還是太軟弱了……」她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我還是那句話,戰爭,是男人的賽場。」唐方深吸一口氣,扭頭望了一眼窗外,奧羅維亞市的黃金海岸已經遙遙在望。

這個雷克托最為繁華的都市就像一個霓虹閃爍的器皿,裝著許許多多的人生,不管它是美好,還是齷蹉,是令人感慨,還是平凡無奇。

「羅傑·菲利特、梅爾維爾等人一死,部隊進駐文登巴特的時間應該要拖上一陣子了,應該為阿羅斯、白浩他們爭取了更多時間……」

「唉!」唐方重重嘆了一口氣,他、唐林、克蕾雅發兵昆汀島對權貴們實施報復的時候,阿羅斯、豪森、白浩、羅伊、格蘭特、瓦倫丁幾人被他留在文登巴特救人。

在一些狂熱者,機槍兵、SCV、以及大部分蟲族單位的幫助下,應該可以最大限度的救出那些被困在廢墟中,以及遭受各種傷害的人。按照羅傑·菲利特等人的計畫,派遣救治隊伍是在天明以後。到那時候,卻不知又會有多少人在輻射與大量失血下喪生。就像警察局的那些警察一樣,總是在竊賊或是兇犯得逞後他們才會到來。姍姍來遲,是政府部門一貫的作風,所以,這種事,他寧肯自己來做。

雷克托太空軌道上的天基偵察設備幾乎都在海軍艦隊的打擊下損毀,600枚中子彈爆炸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