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天之驕子,唯我縱橫 第一九七章 尼滿的慘勝

將為兵之膽。

一八二旅雖然是一支新兵部隊,但這個旅的中基層軍官都是從老部隊里嚴格挑選出來的優秀軍官,比如丁宗望、熊元重在鎮江之戰中表現就極為出色,敢打敢拼,視榮譽如生命,哪怕形勢危急,也絕不當只顧逃跑的懦夫,而是勇敢的打起自己的連旗,主動留在後面阻擊敵人。

丁宗望這個連,只剩三十多個殘兵,其中一些已經帶傷,每個人身上都滿是血跡,不知道是自己受傷了還是別人的血,他們和其他的連隊相互結合,草草又結成了一個戰陣,刀盾兵和長槍兵在前,火槍兵和弓箭手在後,有些士兵的武器已經丟失損壞,就胡亂抓一件趁手的站在陣中。

「弟兄們,咱們已經被韃子騎兵咬住了,大家要是一起逃跑,最後誰也跑不掉,都是一個死,咱們留在這裡,掩護旅長和其他的弟兄突圍,將來還能給咱們報仇!」八旗兵正在快速追來,丁宗望做了一個簡短的戰前動員。

「放心吧,我們不當孬種,殺一個韃子夠本,殺兩個賺一個!」楚軍士兵一邊做戰鬥準備,一邊大聲回應,想逃跑的不會留下,留下的這些士兵個個士氣高昂。

「下刺刀。」丁宗望點點頭,大聲下令。

「裝彈。」隨著他的命令,火槍兵再次裝彈準備射擊,把通條弄丟的,就用同伴的通條,火繩燒光的,就從軍裝上撕下一截布條引燃充當火繩。

「準備。」三個火槍兵連隊的殘兵,總共一百六十多人,其他兩個連長把指揮權交給了丁宗望,一百六十個火槍兵聽到他的命令,嘩啦啦一起把鳥銃放平,從前面同伴的間隙中指向八旗騎兵。

「瞄準。」丁宗望猶豫了一下,決定在四十步的距離開槍,把敵人放到二十步內固然殺傷效果更好,但是距離太近新兵們就太緊張,而且打完這一槍後,火槍兵需要一個上刺刀的緩衝時間。

「開火!」敵人還在四十步外,火槍兵一起扣動扳機,槍聲整齊的連成一片。

「這幫新兵蛋子!這幫新兵蛋子!」遠遠的,張延世正看著這邊,嘴裡喃喃自語的念叨著,眼眶微微發紅,心裡涌動著一股酸澀的內疚滋味……一八二旅的新兵都是好苗子,可惜自己這個旅長沒本事,眼看就要天黑了,還是被清軍攻破防線,造成一八二旅大量的傷亡。

「活見鬼了!」遠遠的,清軍的中軍旗正向這邊快速逼近,中軍旗前,清軍主將尼滿一馬當先,一身燦爛的盔甲,非常拉風的披著一件大紅披風,威風凜凜的樣子,看上去像是掌控一切的得勝之將,臉上卻滿是焦灼氣惱的神色……明面上雖然勝局已定,但是清軍的傷亡人數早就超過四百人,而且還在不斷增加中,現在就是騎虎難下,完全失控了。如果換成其他的軍隊,這個局面下早就崩潰了,但是這個一八二旅明明被打散了,每個獨立的戰鬥單位卻在不停的反抗,給清軍帶來了額外的傷亡,大大出乎尼滿的預料。

前方,數百八旗騎兵追擊張延世的主力,見到一群楚軍殘部留下阻擊,立刻毫不猶豫的沖了上去,迎頭一片排槍射來,前面幾匹賓士的戰馬連連中槍,稀里嘩啦摔倒在地,又向前滑出去老遠,後面的八旗騎兵拉韁繩向上一跳,從同伴的身體上騰空而過,猶如飛將軍般衝進楚軍的軍陣。

這一跳看起來很威風,卻改變了衝鋒的節奏,降低了戰馬奔跑的速度,把柔軟的馬腹暴露在敵人面前,坐在馬上的八旗騎兵更加高高在上,夠不著底下的楚軍步兵……看到一排清軍戰馬從天而降,楚軍士兵把長槍穩穩拄在地上,如林的槍尖閃動著寒光,正對著戰馬落下來的方向,自己卻不閃不避,猛然放聲齊呼:「啊——!」

噗噗噗,清軍戰馬都變成了羊肉串,楚軍士兵也被砸倒一片,明清兩軍前排的士兵都失去了戰鬥力,清軍的衝鋒速度為之一阻,沖陣的衝擊力就明顯降低,後排的八旗騎兵衝上來後,竟然被這群楚軍殘兵硬生生的擋住了。

「旅長,快走!」幾名軍官衛兵不停催促著張延世,恨不得把他架起來走。

「好吧,咱們走!」張延世是個理智的軍官,雖然捨不得丟下那些勇敢的士兵,還是向前面的樹林奔去,這是士兵們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突圍機會,不能辜負他們。

這個時候,圓陣處的楚軍也開始分頭突圍。他們在副旅長韋定源的帶領下奮勇阻擊敵人,加上輔兵、傷兵和非戰鬥人員,總數也就是四五百人,圍攻圓陣的八旗兵卻有一千多人,大概是他們的三倍,堅持了大概半刻鐘,楚軍就傷亡了三分之二,看到阻擊任務基本完成,韋定源一邊浴血奮戰,一邊帶著楚軍士兵向東突圍,和張延世突圍的方向正好相反。

八旗騎兵的主力去追趕張延世,這個方向,只有少量的清軍游騎。

看到韋定源的殘部分頭突圍,清軍游騎立刻上來攔截,看到韋定源是個軍官,身後還打著一八二旅的旅旗,好幾個清軍游騎一起向他殺了過來。為首的,是個滿臉絡腮鬍子的清將,手裡提著一口長長的倭刀,寒光閃閃,一看就是百鍊鋼刀,胯下騎著一匹毛色鮮亮的花斑馬,體型高大,應該是產自西域的良馬,看他的盔甲服飾,應該是個牛錄章京一類的中級將領,難怪有一身這麼好的裝備。

花斑馬向前疾奔,趁著最後一抹夕陽的光亮,那清將把倭刀高高舉起,讓刀光混在陽光中,他這把倭刀又細又長,砍出去的時候像無聲的毒蛇一樣,帶不起太大的風聲,敵人看不清刀勢來路,又聽不到風聲,往往來不及躲閃……就用這一招,這清將曾經殺死過很多驍勇善戰的敵人。

夕陽分外刺眼,韋定源也看不清他的刀勢。

無論向哪個方向躲,都沒有避開這一刀的把握。

那就不躲了。

韋定源像一桿標槍一樣站在那裡,當那清將衝到十步之內,再無法改變戰馬的方向,他猛然回手扯過身後的大旗,像長矛一般向那清將直刺而去,旗面帶著撲啦啦的風聲,盪出斗大的幾個字——「一八二旅」,隨著布帛割裂的聲音,一柄細細長長的倭刀從旗面上穿透而出,噹啷一聲掉在地上,旗杆上尖利的槍頭光芒一閃,刺中了那清將的護心鏡。

噗的一聲,那清將被大旗挑到半空中,又撲通一聲掉在地上,他不停的大口噴出鮮血,像一片血雨落在一八二旅的戰旗上,落在戰馬身上,落在自己的腿腳和地上。

韋定源急沖兩步,翻身上馬,揮舞戰旗向前衝殺,清軍遊騎兵猝不及防,被他一衝而過。韋定源哈哈大笑,高高舉起一八二旅的戰旗,策馬向前方奔去,成群的清軍從四面八方涌過來,緊追不捨……

西邊的戰場上,丁宗望等楚軍殘兵奮力苦戰,漸漸支撐不住。

清軍衝上來的越來越多,有些八旗騎兵正向兩側迂迴,如果被包圍,這支楚軍殘兵肯定就會全軍覆沒,丁宗望向著熊元重大喊:「撤!你帶著一排先撤!」

所謂的一排,只剩下三四個人,熊元重不知道從哪裡撿來一柄巨大的馬劍,奮力將架開一柄虎牙刀,也扭頭對著丁宗望大喊:「你撤!你還要回鎮江娶苗女子的,我留下!」

「滾你媽的,老子說了算!」丁宗望猛然一刀向熊元重的頭上揮去,幫他架開了另一柄虎牙刀:「你個童子雞,回去趕緊找個娘們,留個種兒……」

他剛剛說到這裡,熊元重猛然一用力,用肩膀把他撞到了後面,和其他楚軍士兵一起迎著清軍殺去,丁宗望咬咬牙,帶著幾個士兵向後奔去,一邊跑一邊大聲叫道:「老熊,我肯定會把三連重新拉起來,你一定要回來找我啊!」

在殘酷的戰場上,老兵總能活得久一些,他們對危險已經形成了一種本能的警覺,下意識的會做出最安全的選擇,所以老兵作戰最為積極,最為勇敢,卻往往是最後犧牲的那個人,不像新兵因為某個低級錯誤就送了性命……眼下的形勢雖然危急,但以丁宗望的本事,成功脫險的把握最少有六七成,熊元重留下來繼續阻擊敵人,突圍的希望就極其渺茫。

熊元重沒打算突圍。

打仗這種事,關鍵時刻就得有人拿命往裡墊,熊元重現在就準備把自己墊進去……還是那句話,大家都只想逃命,最後都是死路一條,旅長張延世帶著三百多個兄弟在前面,拼了命也要拖住韃子。

也只能拚命了。

這幾十個楚軍殘兵已經被榨乾了,再也使不出任何戰術,只是憑著一口血氣堅持作戰。

八旗兵蜂擁殺來,熊元重身邊的同伴越來越少,最後只剩下他一個人,卻仍在奮力砍殺,一柄虎牙刀從旁邊突然削來,熊元重再也無力躲閃,清晰地感到鋼刀劈開殘破的鎧甲,刺入了他的身體,直沒胸膛……

「住手!」

一名八旗兵準備割下熊元重的首級,被尼滿喝止。

天色已黑,八旗兵打起火把,尼滿上前兩步,跳下戰馬,停在熊元重的屍體前,凝視著他的眼睛。

熊元重的眼睛仍然睜著,眼神意外的安詳,臉上的表情疲憊而滿足,就像一個打了勝仗出征歸來的士兵,尼滿用靴子踢了踢熊元重的屍體,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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