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天之驕子,唯我縱橫 第一九二章 馬走日

三十二師是個新兵師,戰鬥力比較差,此次參加北伐以鍛煉隊伍為主,汪克凡沒指望他們打勝仗,甚至可以接受他們打敗仗,但是作為第一次北伐的參戰部隊,三十二師不能敗得太慘,不能全軍覆沒,否則各方面的影響太大,對全軍的士氣都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火車跑得快,全憑車頭帶,三十二師的兵員素質差,汪克凡就給他們派來一位最好的師長,原恭義營甲營的營官杜高。杜高出身於楚軍的頭號主力恭義營,和史無傷一直是哼哈二將的關係,恭義營的戰鬥密度之強,遠遠超過這個年代的其他軍隊,杜高雖然從軍只有短短五年,打過的惡仗、硬仗卻不計其數,和那些戎馬半生的老將相比一點不差,是一位經驗豐富的優秀將領。

這次楚軍大改編,恭義營改成了兩個師,史無傷當了一個師長,汪克斌當了另一個師長,其他同級軍官都被派到別的部隊。以杜高的資歷來說,當一個新兵師的師長似乎有些委屈,私底下有人議論這是為了給汪克斌讓路,杜高聽到這種風言風語後氣得在大會上拍了桌子。

「我以為你們都是好漢子,都是鐵骨錚錚的爺們,沒想到裡面還混著幾個長舌婦,真他娘的丟了三十二師的人!傳這些怪話的,你們都拍拍良心說,咱們楚軍是從哪來的?是誰一手帶出來的?汪軍門讓汪六將軍當師長,我杜高心服口服,要是汪六將軍手下缺人,我到他手下當個連長、營長也一百個情願……」

部隊里有傳怪話的,是一種散漫的表現,當初恭義營被汪克凡帶成鐵板一塊,從上到下所有官兵都被訓練成一把刀,一桿槍,無論上面有什麼命令,都不會有人說半個不字,三十二師竟然有人對自己的師長評頭論足,說三道四,說明他們身上的毛病少不了,到了戰場上隨時會出現各種問題。

帶兵打仗和開車一樣,如果要求不高的話也是一個熟練工種,杜高是個經驗豐富的老司機,但他以前開的都是恭義營這種豪車,猛的給他一輛「中國三汽」製造的拼接改裝車,開起來總覺得很彆扭,人車之間還沒有完成磨合,他的戰術指揮再好,部隊執行起來卻總是走樣變味,在舒城之戰中剛剛和清軍發生接觸,就丟失了冷水關,陷入被動。

恭義營以前經常以弱敵強,逆風仗打得多了,杜平的防線雖然被清軍突破,卻並沒有慌了手腳,他立刻收攏各部向舒城縣城靠攏,依據城池堅守,只要舒城這顆釘子卡在清軍的進軍路線上,屯布兒就不敢長驅直入一直打到合肥……三十二的作戰任務是阻擊屯布兒的援兵,既然把清軍堵死在舒城以南的計畫已經失敗,那就退而求其次,拖住屯布兒的主力部隊,一樣可以為田見秀攻打合肥爭取時間,至於部隊的傷亡和將來如何突圍等等,都是暫時不需要考慮的枝節問題,聽說有一個旅的後衛部隊被八旗騎兵追上纏住了,杜高並沒有派出援兵接應……

一八二旅,就是被清軍纏住的那個旅,丁宗望和熊元重都在其中。

幾個營交替掩護後撤,剛剛走出去不到二里地,八旗騎兵又一次發起了攻擊。數百鐵騎如同一股洪流,向前高速衝鋒的時候整個大地都在顫動,少數的楚軍遊騎兵不敢直掠其鋒,向兩邊避開數十步後撥轉馬頭,從側翼衝殺上去進行騷擾,八旗兵分出兩支小隊迎戰,中間的數百名騎兵主力反而加快馬速,越沖越快,向著楚軍的步兵陣直衝而去。

八旗騎兵剛剛發起衝鋒,楚軍步兵就立刻停下來,列陣準備迎戰,兩邊的刀盾營用拒馬槍扎住陣腳,中間由槍兵營列成防線,火槍營和弓箭營穿插其中負責火力掩護,把輜重部隊緊緊地護在中間,眼看對面的八旗兵迅速逼近,士兵們的臉上都露出緊張的神色,熊元重快步從隊頭走到隊伍,不停糾正著他們的各種錯誤,丁宗望面無表情地盯著最前面的清軍尖兵,心裡默默估算著距離,突然舉起手裡的戰刀,大聲下令。

「準備!」

鬼哭般的海螺號滾過大地,清軍騎兵的衝鋒隊伍轉眼間已經到了百步之外,八旗兵一個個都站在了馬鐙上,身體隨著戰馬奔跑的節奏輕盈起伏,嘴裡不停地長聲唿哨,呀呀怪叫,手裡的虎牙刀搖動不停,閃出一片片閃亮的孤形刀光,炫耀自己的騎術和殺意,恐嚇對面的楚軍士兵。

「瞄準!」

丁宗望大聲下令,他的這個連有一百零八支鳥銃,為了加強火力密度,有意站成前後兩排的線性戰線,前排跪姿射擊,後排站姿射擊,同時齊射可以覆蓋正面三十步的寬度,殺傷力還是很可觀的……但是今天幾次戰鬥下來,新兵們總是會犯這樣那樣的錯誤,始終沒有完成一次規範的齊射,搞得丁宗望也有些心虛。

戰馬提到全速衝鋒的狀態,幾十步的距離不過是一個呼吸之間的事情,火槍兵們剛剛舉起鳥銃,就從望山裡看到清軍騎兵像一堵牆般壓了過來,周圍的所有景物都被自己的胳膊和鳥銃擋住,看不到整個戰場的形勢,看不到同伴的身影,只有清軍騎兵猙獰的面容越來越近。

六十步。

五十步。

丁宗望準備把清軍騎兵放到四十步的距離再打,那樣可以大幅提高命中率和殺傷力,楚軍士兵開槍後就立刻後撤,有陣前的一片荊棘鹿角阻擋,再加上槍兵營同伴的掩護,他們可以安全的撤到二線……但是就在這個時候,他的耳邊突然傳來一記熟悉的槍聲,丁宗望在心裡惡狠狠的罵了一句,狂干這個提前開槍的士兵的老娘,手裡的戰刀卻被迫揮下,同時吹響了嘴裡的哨子。

「開火!」

不下令不行了,丁宗望被提前開槍的士兵綁架了。

第一個士兵開槍後,後面的槍聲就接二連三的響了起來,大部分楚軍士兵都猶豫不定的樣子,同伴們接連開槍讓他們心慌意亂,長官卻還沒有下達射擊命令,現在下令開火,勉強還能完成一次齊射,雖然亂七八糟的威力大減,雖然距離過遠命中率很低,但總勝過一陣徹底的自由射擊。

「撤!撤!往後撤!」丁宗望和熊元重大聲叫著,高舉手裡的戰刀,如果有人敢亂跑就毫不猶豫的把他一刀砍翻,如果這些火槍兵沖亂了槍兵營和刀盾營的陣型,被八旗兵趁機衝上來就完蛋了。

還好,這個後撤的戰術動作經過多次訓練,已經成為士兵們的一種本能,他們在丁宗望和熊元重的掩護下,一窩蜂般的從槍兵營給他們留下的通道里跑到了陣後,雖然只有幾十步的距離,由於過於緊張和亢奮,很多新兵都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停下來後,兩手扶著膝蓋張大嘴巴呼吸,半天喘不勻氣。

「又是佯攻,韃子兵怎麼不敢衝上來!」一個名叫馬玉龍的新兵班長相對比較從容,還有時間轉身查看戰局,八旗兵和前幾次一樣,衝鋒的時候看著勇往直前,勢不可擋,在最後關頭卻突然向兩翼分開,擦著明軍長槍陣的兩邊掠了過去,一邊跑一邊用騎弓射出成片的輕箭,一箭接著一箭,短短几個呼吸之間,每個八旗兵都射出了三四箭,楚軍士兵雖然有鎧甲保護,也有三四十人中箭受傷,傷亡數字遠遠高於被鳥銃射中的八旗騎兵。

「你懂個屁,炮打隔山馬走日,騎兵哪有橫衝直撞的!」丁宗望走過來罵了一句,鐵青著臉遞給馬玉龍一根通條,馬玉龍這才發現,自己稀里糊塗把通條丟到半路上了。

這個時候,八旗騎兵已經掠到楚軍軍陣的兩側,撥轉馬頭再一次發起衝鋒,丁宗望這個方向暫時沒有戰鬥,他命令士兵們重新裝彈,又對熊元重小聲說道:「這樣下去不是法子啊,韃子今天佯攻了十七次,其中三次變成真攻,咱們的傷亡越來越大,不知道能不能撐到天黑。」

中國象棋裡面「馬」的設定,充分體現了騎兵作戰的特點,騎兵碰上步兵結陣的時候,一般不會直接上來硬碰硬的沖陣,而是從側翼不停的騷擾,當對方的反應速度和抵抗力度下降,這種佯攻可以隨時變成真正的進攻,就像象棋里的「馬」踩准了步子,從斜刺里踏過來一下把對方吃掉……從今天早上到午後,清軍已經有過三次真正的進攻,真真假假,始終對楚軍保持著巨大的壓力,每次都需要全力應對,哪怕稍微露出一點破綻,八旗兵就會毫不猶豫的直衝上來,展開一場惡戰,要不是楚軍拚死抵抗,陣型早就被衝破了。

追上來的八旗兵足足有兩千多人,每次佯攻只出動五分之一,其他八旗兵留在後方遠遠的監視,以節省馬力和士兵的體力,所以從一大早到現在,八旗兵始終保持著高強度的進攻頻率,楚軍來不及休息,來不及擺脫敵人,也來不及改變戰術……根據清軍表現出來的種種跡象,連丁宗望這樣的低級軍官都能看出,八旗兵還沒有盡全力,現在離天黑還有一個半時辰,清軍最少還要發起一次真正的猛攻。

「我估摸著,韃子天黑之前一定會總攻,要不然等到後半夜,咱們就分頭突圍了,這一關不好過啊。」熊元重轉過頭,對馬玉龍吩咐道:「待會要是打亂了,你帶幾個人跟著我,一定要護住咱們的連旗,旗在人在,旗亡人亡,明白么?!」

說到最後一句話,熊元重陡然加重了語氣,如果楚軍軍陣被衝破,分頭逃跑是最安全的,但是熊元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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