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天之驕子,唯我縱橫 第一九零章 為國謀羊舌

就在一片恐慌中,柳州再次傳來捷報,隆武軍不可思議的又一次打敗了西軍,在西軍進攻最為猛烈的時候,幾次攻上柳州城牆,卻都被隆武軍打了下去,其中最後一次也最為危險,西軍用攻城車把城牆撞塌了一個大口子,源源不斷地沖入城內,眼看柳州就要失守,指揮戰鬥的馮雙禮卻被一支冷箭射中,落馬不知生死,西軍的士氣受到重挫,被隆武帝趁機又趕出城外,用刀車拒馬堵住了城牆缺口。

馮雙禮身受重傷,不得已被送回慶遠府將養,西軍也隨之退兵三十里,柳州城再一次解圍,消息傳到桂林,朝廷上下一片歡騰,連續兩次擊敗西軍之後,大家的信心都增強了許多,認為隆武軍足可與西軍一戰,激進派甚至提出乘勝發起反攻,先打下柳州西邊的慶遠府,然後一路殺進雲南,把「逆藩」朱慈煥、孫可望徹底消滅,卻很少有人注意到柳州的隆武軍已經精疲力竭,事實上已經非常危險了。

大明朝的文官里,一百個有九十九個不會打仗,多半卻喜歡紙上談兵,找幾本兵書讀一遍,對戰爭的認識還停留在盲人摸象的階段,就到處夸夸其談,把書本上看來的幾條理論現學現賣……他們個個都是牙尖嘴利之輩,真正懂軍事的人還辯不過他們,堵胤錫幾次在朝會上當眾提醒,西軍實力強大,如果不增派援兵的話,柳州失守是早晚的事情,卻被一眾文官群起而攻之,每每被辯得啞口無言。

在這種氛圍下,隆武朝廷決定堅守桂林和柳州,和西軍拼個勝負高低。楚勛集團大部分的官員對此集體失聲,只有文安掌控的兵部是直接負責單位,無法迴避廣西戰事,就明確表示可以與西軍一戰,並願全力做好各種配合工作。

堵胤錫非常惱火,找上門去和文安大吵一架。他雖然是文官出身,卻常年在湖北前線,幾年磨礪下來早就變成了一個軍事內行,實際指揮戰鬥的水平也許一般,大勢上的判斷卻不會看錯,明明是打不贏的仗,文安卻偏偏瞪著眼睛說能打贏,到底是何居心?

他是封疆大吏,在地方上一言九鼎,輕易不會有人和他抬杠,吵架什麼的並不在行,文安卻在隆武朝廷里練就了一張利口,官腔打得一套一套的,卻有陰陽怪氣的能噎死人,堵胤錫氣勢洶洶而來,最後卻鎩羽而歸,跑到灕江江邊吹了一天風,從早到晚坐在那裡一動不動,連飯都沒吃。

幕僚張啟可上前勸道:「明公何必煩惱,文安慫恿堅守桂林,多半出自汪克凡的授意,明公若是一味勸阻,憑白的兩頭做惡人,最是吃力不討好。」

隆武帝要堅守桂林和柳州,很多文官武將跟著起鬨,是因為這種事沒法勸,是做官的大忌……隆武帝不聽你的,你等於白費吐沫,隆武帝如果聽了你的,桂林和柳州到底能不能守住就無法證明,不管跑到廣州還是杭州,什麼時候把這件事翻出來都能給你扣上一定畏敵逃跑的大帽子,當年崇禎一直留在北京等死,也有類似的原因。

「為國謀羊舌,從來不為身。伯仁雖到死,終不向人言。」堵胤錫感嘆良久,又說道:「雲台這件事若是做成了,或許也不是一件壞事,但終歸不是正道,到時候武勛一家獨大,是福是禍難以預料……陛下現在就離開桂林,多少能保住幾分元氣,真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再向楚軍求援,必然處處受制於武勛。」

張啟笑道:「受制於武勛?也沒什麼不好的。明公這些日子還沒看明白么,朝廷哪像能成事的樣子,若是汪克凡獨攬大權,或許又是一番新氣象。」

「不是這個道理,以客欺主,早晚會禍起不測。我與雲台相交多年,怎麼忍心看著他背上亂臣賊子的罵名?哎,朝廷多保留一分元氣,他將來就多一分顧慮,待到天下太平的時候,雲台或許還有功成身退的機會。」在堵胤錫的價值觀念里,大丈夫建功立業之後,功成身退是最圓滿,最理想的結果,是個人的最大幸福。

話說到這個程度再不好往下接,張啟笑了笑,沒吭聲。他前些日子在衡陽呆過幾個月,對那裡翻天覆地的新變化體會最深,感到汪克凡所圖所謀都極為遠大,似乎要徹底改變這個社會的運行模式,所謂夏蟲不可以語冰,堵胤錫久在湖北前線,不了解湖南的情況,說了他也不會明白……

隆武帝下定決心後,顧不上再去理會東征和北伐,把所有的戰爭資源都調到廣西,廣東的駐軍幾乎都抽空了,人力財力和物力更是大把的撒出去,準備和西軍進行決戰。

西軍方面的動作也很快,馮雙禮留在慶遠府養傷,白文選又帶著五萬大軍殺到柳州,這次他們沒有急著攻城,而是深溝高壘把柳州圍得水泄不通,同時派出部隊到處打糧。眼下正是秋糧成熟的時候,白文選很快就籌到了大批的糧食,攻城器械同時也打造完畢,又對柳州發起一波波猛烈的進攻……

西軍攻打柳州的時候,楚軍也在攻打杭州。

杭州是浙江的省城,城池非常堅固,楚軍用黑火藥多次爆破,一直無法徹底炸塌城牆,汪晟也沒有全力猛攻,而是保持著一個固定的進攻頻率,既能大幅度的減少傷亡,也能對城中清軍不斷施加壓力,還能起到練兵的作用……楚軍的改編一開始速度很慢,漸漸的有了一定的經驗,汪克凡也發現軍官們的反彈並不大,完全在承受範圍之內,就加快了改編的速度,汪晟所部剛剛進行改編,同樣是以老帶新的模式,兩個老兵師帶一個新兵師,部隊正在磨合期內,打一打杭州這股敵人正好可以練兵。

寧鎮會戰還沒有結束的時候,汪克凡就已經開始大舉招募新兵,在湖廣、江西等地進行訓練,收復南京之後,楚軍除了補充傷亡兵員,更大幅度進行擴編,經過兩三個月訓練的新兵被大批編入部隊,一些表現優秀的輔兵也轉為軍餉更高的戰兵,戰兵人數不減反增,如果算上焦璉所部,以及闖營剛剛納入正規編製的兩萬多老兵,一下子就增加了五萬多人。

隨著楚軍佔領的地盤越來越大,不得不面對幾線作戰的情況,十幾萬的部隊分布在幾個省,比較重要的有四塊地方,哪裡的兵力都不富裕。

杭州是一個戰場,有兩萬多楚軍在這裡,由汪晟指揮。

湖北是一個戰場,闖營大約五萬人在這裡,由李過和高一功指揮。

湖南是一個戰場,楚軍兵力一萬多人,由譚嘯和周國棟指揮。

南京附近的戰鬥已經結束,楚軍主力集結在這一帶,兵力超過五萬人,除了少量守軍之外,一部分準備渡江北伐,一部分準備前往江西,和已經出發的先頭部隊匯合後,攻打清軍控制下的九江府。

去江西的先頭部隊是第八師、第九師、第三十六師,第八師出身於吉安營,第九師出身於東莞營,第十師是個新兵師。第十師的兵源都來自南直隸地區,因為地方風土人情的關係,這些新兵相對顯得溫文爾雅,狼性不足,汪克凡卻希望第十師能成為一支善戰的強軍,以激發江南地區的抗清熱情,讓楚軍在江南紮下根來,就從原先的恭義營和火器營選派了大批骨幹到第十師擔任軍官。

楚軍這個名字,已經有些不適宜了,但是約定俗成,所有人都用這個稱呼,汪克凡也沒有硬換一個其他的名字,但在正規文件和部隊的軍旗上,卻已經出現了「北伐軍」的稱號……以北伐軍的名義自我標識,楚軍和其他的大明官軍越走越遠,就連每個師的戰旗都換成了紅的發黑的黑紅色,和別的明軍有明顯的區別。

第八師、第九師和第三十六師先行前往江西,是為了接受金聲桓留下的南昌府,同時為大規模進攻九江府做好準備。

這段日子以來,鄭家水師和楚軍水師堵在九江附近的江面上,施福的水師只要敢冒頭,就會當頭挨上種種一棍,像打地鼠般又縮了回去,仗著岸邊的炮台掩護苟延殘喘,要想徹底解決施福水師,就得把他的老鼠窩掀掉,汪克凡準備先打九江府,把江西的地盤徹底控制在手中。

九江府的清軍兵力有兩萬多人,遠遠超過杭州府或者鎮江府,作為長江中游重鎮之一,清軍在九江苦心經營,各種防禦陣地非常完善,楚軍在發起進攻之前,還需要再準備一段時間。

率先開戰的,是渡江北伐的部隊。

田見秀的部隊完成改編後,參加了攻打鎮江的戰鬥,並且立下頭功,汪克凡又給他調來兩個師,組成了一個軍,由田見秀擔任軍長,渡江北伐。部隊登船的這一天,汪克凡組織了一場誓師北伐的典禮,在長江邊與三軍將士對天明誓,以收復北京為目標,一定要將清虜逐出關外。

長江江面是如此寬闊,對岸正好霧影綽綽,水面彷彿無邊無際。

船到江心的時候趕上一陣大風大浪,幾個新兵暈船,吐得稀里嘩啦,把丁宗望氣得一人抽了一個大脖梗,嘴裡罵罵咧咧不停。

「你們他娘的都是南方人,怎麼還會暈船?老子是河南人,長到十幾歲才第一次坐船,半點屁事都沒有!」

「營長,我從小就暈船,平常出門從不坐船……」一個士兵試圖向丁宗望解釋。

「你他娘的,暈船還能頂嘴!」丁宗望抬手又要打,熊元重攔住了他。

命令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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