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天之驕子,唯我縱橫 第一二七章 叱吒風雷急

鄭成功進入長江口後,先取常熟福山,後取南通狼山,連克兩座清軍江防要塞,繳獲大炮三十餘門,消滅清軍數百人,一舉攻破了長江口的第二道海防防線,兵鋒直指鎮江圌山,也就是南京前面的最後一道海防防線(福山、狼山和圌山都是長江岸邊的低山,明朝的時候為了防倭寇,在山上修築城池和炮台,後來變成了滿清的海防要塞,歷史上鄭成功、張名振、太平軍、八國聯軍等等,都在這幾個地方打過仗)。

到了這個時候,南京城裡的馬國柱才如夢方醒,慌忙調遣水師迎戰,江南省的水師大多在安慶府一帶,只有南京附近的江心洲水師營寨還有一些艦船,由副將夏建仁率領,揚帆起錨殺向圌山。

擺在濟爾哈朗面前的,就是這樣一個局面,鄭成功殺入長江口後,清軍再不能從江北增派援兵(其實也無兵可派了),明軍卻多了一支兵力強大的生力軍,據說鄭家水師有大小戰船近千條,其中不乏兩千料以上,十幾丈長的巨艦,足可運送十萬大軍,雖然實際不會有這麼多,但是運來三五萬明軍卻完全有可能。

三五萬明軍,再加上鄭成功的「海軍陸戰隊」,明軍突然變成了兵力佔優的一方,巨大的危險正在向清軍逼近。

為將為帥,務求算無遺策,濟爾哈朗必須考慮到最壞的情況,做好最壞的打算,如果鄭成功真的運來了好幾萬明軍,然後再南京附近登陸,寧鎮會戰的形勢立刻扭轉,南京城甚至也會受到威脅。

夏建仁打敗鄭家水師的可能性,濟爾哈朗根本就沒考慮,清軍水師都是大明水師的老底子,本來就基礎薄弱,因為養水師太費銀子了,清廷這幾年對他們的投入很少,就像後娘養孩子的一樣吃不飽肚子,不可能打敗彪悍的鄭家水師,最多只能延阻他們的進軍速度。

清軍水師中可以和鄭成功一戰的,就是跟隨鄭芝龍一起投降的施福等部,這支水師同樣出自於鄭家水師,和鄭成功正堪匹敵。可是湖廣方面楚軍的水師越來越活躍,金聲桓也不斷發起猛攻,施福所部的水師在長江中游一帶,暫時來不及調回南京。

唯一的辦法,就是在陸戰中速戰速決,先打敗汪克凡的楚軍,鄭成功的水師孤掌難鳴,自然會退出長江。

決戰吧,就在巴掌洞山決戰!

濟爾哈朗再不猶豫,命令屯齊率精兵一萬,立刻趕往巴掌洞山,增援扎喀納。

……

楚軍大營,中軍帳內。

汪克凡在和剛剛趕到的陳友龍商議軍情,幾名參謀軍官的上首,唐王朱聿鐭陪坐旁聽,時不時還低聲和京良說幾句話。

「他就是陳友龍嗎?這麼小的個子,不像一員猛將啊?」

「陳將軍外號『五閻王』,一向以兇狠善戰聞名,殿下不可小覷。」

「哦哈?他是『五閻王』,那就是地府的親王了,和孤王正好一樣……」

唐王朱聿鐭剛說到一半,帳外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隨著幾聲短促的喝問和斥責,七八個朝廷官員一起湧進中軍帳,臉上的神情或者冷厲肅然,或著非常激動,為首的東征監軍湯來賀臉色鐵青,戶部郎中張漢儒緊隨其後,眼中跳動著憤怒的火焰。

「南斗先生,你不能就這樣闖進去……」李玉石和幾名哨兵跟著追了進來,刀劍出鞘對準湯來賀、張漢儒等人,張漢儒面對明晃晃的刀槍卻視如無物,大步走到汪克凡的面前,用鋒利的目光直視他的雙眼,一開口聲如洪鐘,異常響亮。

「汪軍門,聽說你又調遣了五千兵馬去增援汪晟,可有此事?」

「這個……」汪克凡看了看他,搖搖頭道:「這個是軍事機密,不能告訴你。」

「你!」張漢儒一時語塞,咬著牙說道:「你現在矢口否認又有何用?我等都是親眼所見,又有一支兵馬打著平江營的旗號向東北方向去了。」

「你既然親眼所見,還來問我做什麼?」汪克凡冷冷說道:「你雖然貴為朝廷天使,戶部郎中,卻也不能在軍前指手畫腳,我等正在商議軍情,誰若再敢咆哮軍帳,莫怪本國公軍法無情。」

「……」

文官最重臉面,被汪克凡當著唐王朱聿鐭的面當眾責罵,張漢儒立刻覺得臉上熱辣辣的,紫脹著麵皮正要發怒,湯來賀卻沉聲說道:「汪軍門所言不錯,張漢儒原本不應追問此事,但本官乃東征監軍,能否向軍門詢問一二?」

「南斗先生若問,我理應回答的,但本國公敬重南斗先生是正人君子,不願以謊言相欺,能否等到兩天之後再答覆?」汪克凡語氣轉平,對湯來賀較為尊重。

「汪克凡!到了這個時候,你還要瞞本官多久?!」

湯來賀卻突然爆發,痛心疾首地說道:「自從你分兵截斷濟爾哈朗糧道,我就多次苦苦相勸,應當先取延陵鎮以絕內患,再回兵與濟爾哈朗決戰,奈何你一意孤行,仍然分兵攻取那個勞什子的一七七高地……罷了,罷了,事已至此也就罷了,就算已然難取全功,只要儘快集全軍之力攻取延陵鎮,寧鎮之戰還能以獲勝收場,但你偏偏執迷不悟,將兵馬全都投向一七七高地,此舉大為不智,乃兵家取敗之道!」

說到這裡,他突然撩袍跪倒,張漢儒等人也跟著齊刷刷一起跪下,流著熱淚向汪克凡大聲懇求:「國家氣運在此一戰,大明江山在此一戰,請汪軍門念在天下蒼生百姓的面上,儘快下令攻取延陵鎮,切不可貪功求全,以至於貽誤大好戰局……」

一般官當得越大,越愛惜自己的羽毛,大明文官在皇帝面前撒潑不丟人,甚至還可以邀名,但在勛貴武將面前都比較矜持,說話辦事一向沉穩而含蓄,很少採取不留迴旋餘地的直接方式,湯來賀等人卻大違常理,突然一跪一哭,悲壯而慷慨的瀟瀟風意陡然而起。

朱聿鐭不知所措地站了起來,向前走了兩步,想要開口相勸,乾咳了兩聲卻不知道說什麼好,湯來賀和汪克凡似乎都不錯,都是盡職盡責的好官,不知道該幫哪一頭說話。

汪克凡的眉毛輕輕一挑,本來坐得筆挺的身子突然向後一靠,換了個舒適的姿勢靠在椅背上,在一片激動的哭訴懇求中,他面無表情地掃了一眼湯來賀等人,帳外這個時候也有些騷動,湯來賀等人帶來的親隨護衛紛紛湊到近前,和守門的哨兵發生口角,還不時探頭探腦往中軍帳里看。

汪克凡收回目光,淡淡道:「我剛才說過了,誰若再敢咆哮軍帳,莫怪我軍法無情。來人吶,把南斗先生他們請出去,送進禁閉室。」

禁閉室是個什麼東西,唐王朱聿鐭早有耳聞,看到汪克凡真的翻臉,正要開口相勸,湯來賀卻陡然一聲大喝:「汪克凡!你今日就算斬了我,也一定要回兵先打延陵鎮,否則斷送大明萬里江山,必將遺臭萬年!」

汪克凡沒有看他,擺擺手讓親兵把他架了出去。

……

李來亨和張鼐在河南四處衝撞,時不時又殺進山東、安徽境內,班布爾善在後面窮追不捨,恨不得把他一舉殲滅。

李來亨的捻軍仗著馬多,一開始的時候掌握著這場追逐戰的主動權,但在班布爾善的苦苦纏鬥之下,捻軍的傷兵不斷增加,戰馬也損失了不少,速度漸漸降了下來,好幾次都差一點被班布爾善咬住,最後雖然成功擺脫,卻都是千鈞一髮,險而又險。

清軍這個時候也非常疲勞,但是他們很容易得到後勤補給,傷兵傷馬的安置也不成問題,後勁比捻軍更足,看到李來亨漸漸露出疲態,班布爾善率部追得更急,誰敢稍有懈怠就以軍法嚴懲,幾乎榨乾了部下八旗兵的所有體力和精力。

李來亨和班布爾善一個追一個跑,在魯豫皖三省之間兜了幾個圈子,來回多次渡過黃河,清軍在商丘終於打了一個像樣的勝仗,擊潰了捻軍五百名騎兵,繳獲和殺死戰馬三百多匹,李來亨兵敗之後倉皇渡過黃河,逃往山東鄆城一帶的水套地區,也就是所謂的水泊梁山。

班布爾善窮追不捨,不給捻軍任何喘息的機會,意圖將其一舉消滅。

捻軍好像也跑不動了,又不敢和八旗兵野戰,就在水泊附近紮營築寨,利用地形優勢堅守不出,班布爾善隨即發起猛攻,周圍卻突然伏兵四齣……這裡離曹州榆樹林不遠,一萬多榆園軍早就埋伏在周圍,李來亨佯敗把班布爾善引到水泊附近,他們就從四面八方一擁而上,捻軍同時也從營寨中殺出,和清軍展開激戰。

八旗兵雖然驍勇善戰,此刻卻兵疲將餒,突然中伏後軍心大亂,被捻軍和榆園軍擊潰,班布爾善的中軍被包圍。陷入重圍之後,班布爾善率部奮力抵抗,斬殺了數百名榆園軍和捻軍的士兵,但是眼看包圍圈越縮越緊,只好退進一座荒廢的小村子堅守不出。

清軍的弓箭殺傷力很強,李來亨和張七、任七、梁敏等榆園軍將領都不願強攻,只守在四周,把這個彈丸之地的小村子團團圍住。

八旗兵一路輕騎急追,只攜帶了少量的乾糧和飼料,無法長期堅守,而且班布爾善知道援兵急切間難以趕到,明軍如果不惜代價發起強攻,這個小村子也很難守住,於是在後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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