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雪漫荒城 第四百七十二章 打輸了就告狀

砰的一聲。

江凌虛瞬間色變,寬大的袍袖及時拂出,擋住了迎面而來的刀光,從此身不由己,被拖進這場莫名其妙地激戰。霎時間,危崖上一道白影一道黑影,不住盤旋飛舞,轉眼便看不清人形,只能看到模糊的光團。

他的話尚未問完,卻沒有機會再問。兩招過後,他心中已是驚駭至極,既因為蘇夜突如其來的現身,更因為自己竟然不是她的對手。

交手之際,兩人身畔勁氣狂飆,捲起單憑人力形成的狂風,聲勢浩大,絕不在深谷的山風之下。江凌虛道袍忽而鼓起,忽而緊縮,先天氣功發揮到淋漓盡致,還是輸了一籌。

他一拳擊出,能夠在最堅硬的山石上留下一個大坑,卻破不開面前的刀光。森寒刀氣被他驅散,又迅速收攏。每一次收攏,均比之前更緊密,就像一張不斷收口的網子,讓他想逃都逃不掉。

他動手之初,只覺刀光來去如風,輕靈變幻,卻沒有太大殺傷力。等刀鋒勁氣接觸他的衣袖,他才發覺這個想法錯的何等離譜。刀氣先輕後重,化作大江大河裡奔涌的暗流,以雷霆萬鈞之勢,把人狠狠卷向水底。

一個人水性再好,也抵禦不了江河的力量,最多順流而下,無法掙扎著把頭冒出水面。江凌虛碰上夜刀形成的氣旋,有如河裡即將溺水的倒霉蛋,竭盡全力擋開水流,卻發現更多的暗流接踵而至,死死纏住了他。

勁氣交擊之聲不絕於耳,大部分傳入深淵,無可奈何地消失,小部分傳進丹房,但丹房裡並沒有人。江凌虛煉丹製藥時,一向不喜歡弟子在旁觀看。正因如此,他只能獨自應敵,不會被別人看見他狼狽落敗的景象。

兩人出招快捷無倫,令人目不暇接。百招之後,江凌虛敗象已成,再也沒了翻身的機會。

忽然之間,夜刀划過他右手衣袖,發出鐵釘划過黑板的刺耳聲音。這一刀劃落,袍袖頓時綻開一條長長的裂縫。刀勁隨著裂縫擴張,竟畫出了個完整的圓形,直接把這半截袖子切了下來。

此時,江凌虛衣袍鼓張,神情肅穆,一掌拍向刀光。蘇夜倏進倏退,連刀帶人,一起向後退去。這一掌威力奇大,如一塊重達萬斤的巨石,被他奮力向前拋出,能將身前敵人壓成齏粉。但蘇夜一退,這股巨力立即打在空處,變成另外一股暴風,卷向危崖之外的虛空,加入山風的行列,紛揚著吹向遠方。

江凌虛功力提升至極致,迅速回落,無法再補第二掌。與此同時,他身畔寒風大作,又像身陷冰雪之中,連空氣都冰冷異常。

他知道,蘇夜就在旁邊。她好像根本不用回氣,退開時輕而易舉,撲上來時驟然加速,眨眼撲到他左側,令他明知大難臨頭,卻無能為力,只好竭盡全力,將護體真氣盡聚於左半身,祈禱蒼天垂憐,千萬不要被她一刀破開。

夜刀的刀刃極其輕薄,但仍能分出刀刃和刀背。黑光即將砍到江凌虛肩膀,忽地凌空翻轉,以刀背重擊他肩井穴。

這一擊的感覺,如同那塊萬斤巨石彈了回來,正好彈在他左肩上一樣。他身體極明顯地搖晃了一下,急忙沉肩卸力,一沉之後才發覺,這半邊身子已是酸軟發麻,難以控制。他晃晃悠悠,腳步散亂,雙腿邁出時,活像醉酒之人,別說邁出奇門步法,連保持平衡都很困難。

兩人身法均快如輕煙,交手期間位置多次變換。眼下勝負分明,正好變成蘇夜背對丹房,江凌虛背對深淵。

她閑閑站住了,像對待任遙那樣,並無追擊之意。鋪天蓋地的刀光撤去,壓力亦隨之消失。江凌虛鬆了口氣,重新感受到天地萬物,才發覺自己正站在孤絕崖的崖邊,離墜崖只有不到三步的距離。

蘇夜剛才問他,要不要叫太乙弟子來助陣。他對這個問題嗤之以鼻。結果,他想叫也太晚了,而且叫與不叫,並沒有太大分別。

他後方是懸崖,前方是強敵。假如她蓄意攔他,他根本闖不過夜刀的封鎖。也就是說,他要麼主動開口,問她意欲何為,要麼縱身一躍,就這樣了此殘生。

他高大、英武、氣勢十足的形象,至此大為縮水。但他畢竟是一教之主,並不會隨便服軟,抑或低頭求饒。他舉起右手,撫了一下左邊肩膀,難以相信自己就這麼敗了。但是,左肩傳來麻木不仁的感覺,清清楚楚的告訴他,這不是夢,他真的敗給了一個不懂事的小姑娘。

到了這時候,他仍然不清楚她的來歷。假如她是天上掉下來的異人,他心裡還會比較好受。

他看了看她,突然回頭望了一眼星空,問道:「你是從崖底爬上來的?」

蘇夜在心裡把他的名字劃掉,邊劃邊說:「不是,我跟蹤了你的弟子,跟著他們進入這座山。我不願走前門主殿,於是從側面繞過來,沒想到你正在丹房裡,倒省了我找人和叫陣的力氣。」

江凌虛神色當中,突然浮上三分慘淡。他凝望夜空,好像這是他最後一次看到它。然後他轉頭,望著她嬌嫩的小臉,緩緩道:「那你來太乙觀做什麼?」

蘇夜微微一笑,淡然道:「教主休怪我魯莽出手,我只是想領教你的太乙真氣。以及,我一向認為,既然江湖人講究用實力說話,那麼我擊敗你的速度越快,節省的時間就越多。你放心,我對貴教並無敵意。迄今為止,你們並未惹過我。我也不想為難你,只是想要那兩塊被你拿走的天地佩。」

燕飛對天地佩很有興趣,卻因不明內情,說話時推測的成分大,確定的內容少,基本上是向她轉述安玉晴、任青媞等人的話。但是,江凌虛顯然不一樣。他一聽天地佩,立即變了臉色,眉宇間頗有怒色。這種怒色並非針對她,而是針對不在這裡的另外一個人。

只一眨眼的功夫,怒意變為失望和擔憂,使他那張英武的面孔變的很難看。蘇夜察言觀色,頗為詫異,笑道:「教主該不會想告訴我,你既沒拿過天地佩,也沒聽說過它們吧?」

江凌虛冷冷道:「我不但聽說過,還仔細觸摸研究過,也曾和另外幾個王八蛋爭搶過。只不過,我說不在我這裡,你大概不肯相信吧!」

蘇夜笑道:「三四個月之前,你到邊荒集周圍,和天師道、逍遙教兩方人馬發生衝突,就是為了天地佩。拿走玉佩的人,不是孫恩也不是任遙,所以除了你之外,又有誰呢?」

江凌虛臉色愈發難看,冷笑道:「我說了,你就會信嗎?」

蘇夜淡然道:「不一定,你何妨先說說看?」

她在等待安世清的名字,因為天地佩最可能在江、安兩人手中。然而,江凌虛竟不再猶豫,先冷哼出一聲「好」,然後沉聲道:「是竺法慶。你一定知道竺法慶是誰。他就是彌勒教教主,自稱大活彌勒的那個和尚。」

蘇夜一愣,奇道:「他?怎麼會是他?怎麼會被他拿去?那天爭奪玉佩的人就那麼幾個,他根本不在其中。」

江凌虛冷然道:「你真是大錯特錯。那天我去了,任遙也去了,孫恩雖然沒有親自到場,卻派出他的大弟子兼妹夫盧循,與我的徒兒奉善交手。」

蘇夜笑道:「對。盧循和奉善兩人,各持一塊玉佩,同時眼饞對方的玉佩,使盡渾身解數去搶,最後誰都沒能搶到手。」

江凌虛不理她的揶揄之意,冷笑道:「我沒想到的是,老安……我是說,丹王安世清和竺法慶均孤身潛入邊荒,找上了那個姓燕的小子。安世清率先得手,即將離開時,卻被竺法慶偷襲。竺法慶成功拿走天地佩,立刻返回北方。現在,他正在彌勒山閉死關,參詳天地佩的奧秘,並修鍊十住大乘功的最後一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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