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滄海月明 第二百一十五章 我的運氣比三合樓好

夜刀性質十分奇特,看似薄如蟬翼,堅硬絕倫,絕不肯有半點彎折。然而,當它受到巨力衝擊,有折斷之虞時,也會彎出相應弧度,不至於「砰」的一聲折斷。

當然,能將它一掌拍彎的人,一定非比尋常。

烏沉沉的刀鋒之中,凝結了交手雙方的驚人功力。倘若現場有第三個人,將手搭到刀上,兩股力量將找到共同出口,毫不猶豫地衝出刀身,將此人立斃當場。可惜這個倒霉蛋並不存在,於是,夜刀仍要獨自承受力道恐怖的摧壓。

就在刀身彎如黛眉的一刻,先天真氣終於佔了上風,擊退邪王陰寒邪惡的魔門真氣,令它反彈回應有的筆直模樣。夜刀一彈起,蘇夜的人就像沒有重量,被這小小一柄刀彈射起來,瞬間衝天而起,從容避開石之軒橫掃出的一腳。

她與關七交手時,曾因全力以赴,劍氣刀光四處亂飛,打壞了三合樓的樑柱與承重牆,導致整座樓轟然倒塌,場面極為驚人。此時,因為兩人拚鬥激烈,陰癸派地產差一點兒重蹈覆轍。

石之軒目不轉瞬,飄身而上,隨手一掌擊在旁邊的木製柱子上。這一掌運力妙至巔毫,木柱晃都未晃一下,立即被他從中打出一段,激射向上方的蘇夜。

掌勁綿延而上,如同在木料中遊走的生物,由木柱傳至屋樑。蘇夜身在二樓,能清楚聽到上面傳來的木料斷裂聲。

她不及判斷屋樑哪裡受到損傷,有無塌下來的危險,陡然前移出去,迎著撲上來的石之軒,毫不猶豫揮出一刀,借勢縱下,形成自上而下撲擊的姿勢。

樑柱足有她一臂方圓,被刀氣凌空劈中,就像許多刀下冤魂一樣,從中分成兩截。最稀奇的是,這一刀雖然砍中了目標,烈烈刀氣卻未有半點削弱,彷彿空氣中燃起的無形烈焰,沿著一條筆直道路,繼續掠向石之軒。

石之軒清秀俊雅的臉上,閃現一絲意外神情,好像沒想到她還有這一手,旋即雙手環抱,向前一推。他人身在半空,收力發力卻絲毫不受影響。雙手推出之時,半空勁氣急速流動,忽地現出無形氣牆,正攔在刀氣的必經之路上。

刀氣凝練到了極點,也純粹到極點,儘是返璞歸真之意。氣牆同樣渾然一體,全憑真才實學,並無半點花樣。但不死印法終究不同,刀氣刺中氣牆,在發出熟悉的氣勁碰撞聲音時,亦偏離了預定方向,向旁滑開,就好像氣牆是什麼滑不留手的東西,不肯讓刀尖刺上似的。

與此同時,氣牆表現出源自天魔策的特質,迅速向外捲動,成為由石之軒控制在雙手內的鑽頭,不僅想通過旋轉卸開刀勁,還想藉助這股凌厲無匹的力量,反噬蘇夜。

兩人飛天遁地,殺招一刻比一刻多。趙德言不願靠近,已退至大堂正門處,以免被殃及池魚。不知為什麼,那兩道凌空交擊的身影落在他眼中,居然顯現出一剎那的停頓,乃是高手過招時的罕見表現。

停頓出現的同時,他也聽到了尖銳的氣勁摩擦響聲,登時恍然大悟,明白這是因為他們真氣在同一點上碰撞,又均試圖吸引化解對方的內力,有著僵持意味,才產生這種奇特效果。

不同於趙德言的旁觀者心態,石之軒無法拿出事不關己的閑暇態度。

他不死印法未成,真氣轉換也不如構想中靈活自如。氣牆發生改變後,裹住沖他而來的刀鋒,卻無法真正阻住刀勢。刀鋒且黑且薄,本身就像一條細線,有助於氣勁凝在一起,偏移之後,仍有意無意沖向氣牆中最弱的一點,猶如來自幽冥的兵器。

兩人於同一時間落下。

石之軒周身上下,爆發了極為矛盾的感受。通常而言,他才是給人精神壓力,讓人產生幻覺幻象的強者。但這一刻,他發現自己身處冰火兩極,既覺寒風刺骨,又覺烈火焚身,雖不至於痛苦不堪,卻極端不舒服。

這個想法一出現,刀氣也跟著現出實體。它從無形無質,變為鋪天蓋地壓下的漫天烏雲,只等碰上他身體,就狂風大作,暴雨傾盆,將他肉身毀於風雨之中。

他只用了一眨眼的時間,便從幻覺中掙脫出去,雙手鮮花一樣盛放,從巧妙角度扭轉氣勁,連續三次攔截迎面而來的刀鋒。不死印特質未消,仍在正反轉換,與之前效果相仿,盡量消解這黑色閃電般的刀光。

由於蘇夜從二樓躍下,如今仍處在比他高的位置上,他索性轉攻為守,極力向身側收束真力,最終反客為主,成功驅散籠罩於頭頂的黑雲。陰雲消散,刀鋒仍如巨獸獠牙,不停向他迫近。他雙掌一拍,恰好將刀尖夾在手掌內,時機拿捏的完美無缺。

如果別人兵器被他拍中,那麼在眨眼之間,那件兵器就會脫手飛出,然後接續上邪王無處不在的狂攻。但是,他正要用同一手段對付夜刀,卻覺手中一空,那柄薄而涼的短刀憑空消失,只閃了一閃,就靈巧地從他手掌處撤了出去。

夜刀被蘇夜收回,也使石之軒作出進一步結論。他秉性高傲冷酷,卻絕非不自量力之輩,深知蘇夜變招之快之巧,對武道的領悟之深,只會在他之上,絕對不會輸給他。更何況,她身法一樣如鬼似魅,在普通人眼裡猶如瞬間移動,倘若全力施為,未必追不上他的幻魔身法。

數年前,蘇夜破窗而出,一路逃向江畔,跳江漂流而下,讓他未能追蹤到底,已經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如今他再遇上她,發覺她並無奪路而逃的舉動,自然是因為實力又進一層,再也沒有其他可能。

當年他被佛門四大聖僧圍攻追殺,最後仗著幻魔身法突出重圍,從此銷聲匿跡。因此,現在他不得不考慮兩個問題:是否有必要糾纏下去,以及是否能夠成功逃脫蘇夜的追蹤。

四大聖僧乃佛門大德,殺意不濃,處處給人留有餘地,是他成功逃脫的契機之一。蘇夜則與他們不同,做事沒有哪裡像高僧大德。

如果她設下陷阱就能殺死石之軒,一定二話不說,雙手奉上陷阱。她又不是傻子,既已視他為心腹大患,就有可能不顧一切,追他到天涯海角。若事態發展到那個地步,他難料這事何時能夠了結。

就在兩人一擊不中,退向相反方向時,門外忽然傳來一聲嘆息。

趙德言離門最近,閃電一樣向外面瞧去,只見眼前衣袂飄飛,一個裹著重重輕紗的曼妙身影飄進門內,正是「陰後」祝玉妍。

她一眼看見石之軒在場,卻鎮定自若,並未做出過激反應,只越過趙德言,靜靜站在屏風側畔,冷眼瞧著這個令她愛恨交織的大敵。

但她到場,立刻成為全場注目焦點,扭轉了整個大堂的肅殺氣氛。

石之軒聽到嘆息聲,反應類似趙德言,當即轉過身去。他好像忘掉了蘇夜,只面對著祝玉妍,凝視她掩映在面紗下的臉龐,也是一言不發。

蘇夜卻沒想到她這時就來,微覺驚訝,脫口而出道:「你來的好快。」

祝玉妍淡然道:「因為我就在附近等候消息。有你和言帥在場,事情絕對不會輕輕鬆鬆結束。婠兒說你定會拆了醉月樓,猜的也不算錯吧。但我確實想不到,之軒你會攪入他們的交易。」

她見到石之軒,卻不肯趁機出手,來一個前後夾擊,其實是錯失了大好良機。而石之軒發覺她趕到,同時面對她與蘇夜,心中也必定有所顧慮。但他城府深沉,不動聲色,反而哈哈一笑,道:「玉妍能做的事,石某人為何不可以?」

祝玉妍不置可否,柔聲道:「聖舍利已落入別人手中,偏偏你又不是人家對手,搶也搶不回,要也要不到。從此以後,你該如何是好呢?」

她說話時,態度就像對著多年不見的老友,彷彿正在真情實意地關懷對方,看不出半點殺意。這也證明,她的恨意已然深入骨髓,無需刻意流露在外。

如同很多次過往經歷,正主一現身,蘇夜馬上成為局外之人。好在她習慣了這種待遇,趁機運功調息,調整因青龍嫉主而走岔的內息。

她一邊運功,一邊望向趙德言,卻見他一臉凝重,目光不住掃視祝、石兩人,顯然察覺那股緊迫壓力,正在預備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場面。

在對話空隙中,蘇夜亦想明白了祝玉妍靜立不動的原因。眼下陰癸派大局未定,婠婠未練成天魔訣,難以擔當陰癸宗主的大任,所以祝玉妍不可能拋下徒弟,一見石之軒就衝動行事。

另外,趙德言站在那裡看了半天,同樣得到喘息機會,臉色比之前已經好看許多。有他在場,石之軒逃走的機會自然大為增加。

她正這麼想著,石之軒忽地笑笑,避而不答,平靜地道:「玉妍可知自己在與虎謀皮?」

祝玉妍輕笑不止,瞥向蘇夜,並嬌笑道:「不必浪費口舌,沒人比我更明白你的為人。任何猛虎到了你面前,恐怕只有乖乖當小貓兒的份哩。」

蘇夜看見她的眼神,才發覺自己就是那個「與虎謀皮」的虎,頓時哭笑不得。不過,她無心參加他們兩人的鬥口,遂閉嘴站在那裡,與趙德言一同充當布景。

石之軒也嘆了口氣,終究沒有回答祝玉妍的問題,只送上一個瀟洒好看的笑容,笑道:「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