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金風 第二十九章 別離在即先殺人

「神侯府」指代開封府中,諸葛神侯的門下勢力。諸葛神侯又稱諸葛先生,大名叫作諸葛小花,因為當年擁戴有功,且救過天子性命,於徽宗登基後得封侯位。

他親手培養出四個徒弟,便是常人口中的「四大名捕」,專門負責追兇緝盜之事,武功智謀耐性人品均為上佳,因此師徒五人在六扇門中地位尊崇。不過,四大名捕均稱呼他為「世叔」,而非師父,不知是什麼奇怪規矩。

十二連環塢通訊靈便,善於打探竊聽各方秘密,早就得知諸葛小花出身於「自在門」韋青青青門下,名列第三,與三位師兄弟合稱「老四大名捕」。可惜他們之間曾經生出嚴重誤會,最終分崩離析,好像還結過大仇。

蘇夜聽到鐵手二字,秀眉頓時一揚,臉上似笑非笑。任盈盈微覺訝異,順口問道:「我早就想問你了,為何我們提到這四位捕頭的時候,你的神色總不太對勁?」

程靈素輕笑出聲,也不給蘇夜留情面,直接回答了她,「因為她總認為無情是女子,而且是個非常美貌的年輕女子,所以一想到他們,臉上就難免有些古怪。」

「……為什麼?」

蘇夜無奈道:「別問為什麼,不過一場誤會而已。我想,蓄意賣人情就不必了。我敬重他們的為人,才讓十二連環塢儘力配合他們,並非為了取得好處。他們身在公門,處處受到律法約束,未必樂意和黑道扯上關係,更未必能給出多大好處。倘若有朝一日,我需要神侯府的支持,再親自對他們將事情挑明不遲。」

任盈盈點了點頭,將這個問題放到一邊,又提及十二連環塢中的人事變動、收入開支,並問她處理的是否妥當。

蘇夜一一聽完,正在盤算,卻聽程英道:「你走的三個月里,外六塢來了一位十分傑出的人物。這人形容俊雅,文武雙全,在危急時出手,救下巳塢的舵主,流露出想要加入的意思,可惜……可惜為人太過狂傲。」

蘇夜道:「哦?」

「雖然他並未明說,但我看他自視甚高,不耐煩混在內外十二塢中,自恃文采武功均高妙非常,想要直接加入白虎堂。我不願失去這個人才,通過塢主向他委婉解釋,說白虎堂為十二連環塢的核心,地位重要至極,未經一兩年的考察,恐怕他難以如願。」

蘇夜笑道:「他怎麼回應的?」

程英先向任盈盈望了一眼,見任盈盈無奈微笑,才苦笑道:「他心高氣傲,自然難以接受,三個月不到便走了。你曾說,若無充分理由,不可為難想要離開的人,所以我不便留他。」

「他叫什麼名字?」

這一次,陸無雙在表姐之前答道:「白玉京。」

蘇夜仔細回想,卻想不出江湖上有個名叫白玉京的人。程英看出了她的疑惑,便說:「你心裡一定奇怪,這等人物怎會默默無聞?他倒也提過,說大丈夫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不飛則已,一飛衝天。也許他蟄伏多年,只等一飛衝天。可我不能完全放心,正在調派人手查探,希望別查出壞消息。」

陸無雙笑道:「更可能什麼都查不出吧。要說咱們樓里,沒有其他幫派的卧底內奸,打死我也不信,可惜他們平時裝模作樣,大概表現的比誰都忠心。」

任盈盈先嘆了口氣,才悠然道:「且不說我們和霹靂堂水火不能相容,徹底得罪了京城裡的『六分半堂』,註定和它們是敵非友,也不必說蘇州應奉局的『東南王』朱勔,恨五湖龍王恨到骨子裡。就說你師兄的『金風細雨樓』,若他們沒想方設法在這邊插幾個人,那可真有愧於他的名聲了。」

蘇夜聽她提及金風細雨樓,唯有苦笑。事實上,她內心深處,無比同意任盈盈的說法,所以只好模稜兩可道:「大家半斤八兩,難道我們沒去打探他們的事?江湖就是這樣,你算計我,我算計你,永遠沒有了局。」

陸無雙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打趣道:「大姐說的真沒錯,一提到你那大師兄,你總要說幾句好話。如果光提雷損和朱勔,你大概比誰都狠辣。」

她們談及這些事時,口中說笑,心中卻不約而同升起一個名字——金風細雨樓的總瓢把子,「夢枕紅袖第一刀」,蘇夢枕蘇公子。

他正是蘇夜同門師兄,小寒山紅袖神尼的首徒,也是當今江湖上最有權勢的幾個人之一。他重疾纏身,卻智計天縱,孤漠寒傲,有著極為強烈的個人魅力,能令江湖群雄歸心,又能和朝廷人物交好,硬生生將金風細雨樓發展為呼風喚雨的大勢力。

京城之中,原來的老大是六分半堂。等金風細雨樓急速崛起,雙方多次衝突,都想要吞併對方,以便獨霸天下。中原武林中,有著「六成雷,四成蘇」的說法,由此可見蘇夢枕和雷損的手段。

當然,她們均未見過蘇夢枕本人,只能從信息資料中,對他進行分析,窺視他的為人秉性。

蘇夜決意北上京城,認為那裡龍盤虎踞,乃兵家必爭之地,與其揚湯止沸,不如釜底抽薪。若她滿足於蝸居江南,乖乖當個江南王,恐怕十二連環塢難有突破性的發展。

而且,她與師兄別離近十年,每每在心中擔憂挂念他,很想看看他變成了什麼模樣,是否還是小寒山上的蘇夢枕。

當年她被紅袖神尼帶回小寒山,打小就認識了蘇夢枕,沒過幾年,竟從滿心憐惜照顧,發展到把他當作人生偶像、勵志標杆的地步。

她總覺得,蘇夢枕病的七死八活,都能毅然離開師門,前往京師協助父親,自己健康活潑,又有洞天福地相伴,為何就甘心窩在小寒山上,不下山做一番事業?即使她在江南折騰半天,沒成什麼氣候,至少也可以帶著下屬,前去投奔金風細雨樓啊!

結果,她創業創的很成功,一發不可收拾,再也沒辦法投奔師兄了。其中種種天意弄人,並非她能夠想到的。

程靈素淡淡道:「我早就想親眼一見蘇公子,如今機會近在眼前,倒令我很開心。師妹,除了尋常的臨行準備,你離開江南前,還有沒有要做的事?」

蘇夜本來神色柔和,一聽這話,眉峰一凝,頓時漾出了銳利的殺氣。但她還在微笑,笑的又溫柔又動人,彷彿在說一個美夢。

她說:「有,當然有。朱勔親自護送花石綱運船進京,準備領天子官家的賞。我便要趁此機會,動手殺了他弟弟朱厲月,再從蘇州前往汴梁。我要讓朱勔知道,縱使他有蔡京童貫撐腰,江南一帶還遠遠不是他的天下。」

她隨意說出刺殺朝廷命官,並未引起半點驚訝,因為她就是這樣的人。她在總管面前,毫無脾氣可言,面對外來強敵時,卻可怕的像換了個人。她可以隱於幕後指揮,將一切交給手下去做,也可以親履險地,全然不顧龍頭老大地位何等重要。

若非如此,只怕她根本練不成如此高深的武功。

程英嘆道:「我們就猜你會這麼做,只可惜孫青霞先殺了他的兩個兒子,使他惶然終日,不知該怎麼保護這條性命。他那幾座大宅中,雖然有我們的人當內應,卻還不能確定內應是否有用。你要去就去,切記小心行事。」

蘇夜微笑道:「我自有分寸。」

朱勔名列北宋末年的「六賊」之一,父子一起諂媚蔡京,以堆山造園之術,討得蔡京和徽宗的歡心,得以掌管負責花石綱的蘇州應奉局。

他為人貪婪凶暴,拚命搜刮江南百姓,一邊中飽私囊,仗勢欺人,專做破家滅門之事,攫奪十萬畝以上的良田,一邊將大筆金銀、奇花異石送去汴梁,讓皇帝認為他忠心能幹。

這些年來,蘇夜對抗霹靂堂,也要對抗這位東南王,所幸都取得優勢。朱勔的勢力比之歷史上縮水不少,再也不能說一不二,在江南隨心所欲。

尤其蘇夜起初暗中行事,從應奉局內部下手,半收買,半控制,讓朱勔失去對幫凶的控制力,從根本上削弱他作惡的能力。她就像潛伏肌膚下的潰瘍,表面看不出異樣,等朱勔驚覺時,潰爛已經蔓延開來,再也無法痊癒。

十二連環塢現世之後,旁人才發現不知不覺間,它居然已在長江兩岸深深紮根,成為一個難以拔除的碩大毒瘤,並且深得江南江北民眾之心。

再怎麼說,在十二連環塢手下討生活,總比在朱勔手下愜意許多,不用擔心家裡有塊奇石,就被官兵破門而入,敲詐勒索。衙門中的胥吏、衙役均出身本地,深恐不幸之事落在家人身上,也暗中聽從五湖龍王的吩咐,對蔡京派來的官員陰奉陽違,憊懶行事。

朱勔不敢讓天子知道自己無能,暗中向蔡京求援,派過官兵圍剿,也派過高手刺殺,卻都被十二連環塢一一接下,沒討到半點便宜。蘇夜又派人收買不少官員,請他們幫自己說話,減輕來自朝廷的壓力。

朱勔、朱厲月兄弟狼狽為奸,要對付視他們為寇讎的綠林豪傑,又要防備十二連環塢,還得兢兢業業為蔡京做事,日子過的其實也沒太愜意。

然而,蘇夜沒想到,他們自己也沒想到,率先進行刺殺的人,居然是一個名叫孫青霞的劍客,而非十二連環塢。

朱厲月連喪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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