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燕趙三十六騎 第三章 天下誰人不識君

吟詩的人是任飄萍,馬車裡坐著的還有常小雨和歐陽紫。歐陽紫雖然很生氣任飄萍去『怡香院』那種地方,但是心中還是放心不下任飄萍的傷,是以最終還是跟著來了,只是一路上自個兒生著悶氣,不理他們兩人,要不就是狠狠地頂上他們兩句,然後就別過頭去,看向車外。

常小雨點頭笑道:「不錯,正是這個意境。」

歐陽紫一撇嘴,冷冷道:「是不是去那種地方的人都會來上那麼幾句啊?文人騷客!」

任飄萍卻也不生氣,一路上也不知碰了多少個歐陽紫的釘子,故意向常小雨擠了一下眼睛,道:「哎呀,舒服死了!」

常小雨心領神會,也接著說道:「嗯,爽呀!」

歐陽紫聞之更是生氣,猛地回過頭來,看見任飄萍笑著的嘴裡的兩顆虎牙,心中恨不得立時拔掉了它,嘴上同時狠狠地說道:「淫賊!」

任飄萍和常小雨一愣,似是沒有料到歐陽紫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兩人俱是耷拉著腦袋不說話。車廂內頓時一片寂靜。

沙陀,今寧夏中衛沙坡頭,北靠騰格里沙漠,南臨黃河。黃河的對面是逶迤秀麗壯觀的山脈。

奔騰洶湧的黃河在這裡和人們開了個不小的玩笑,一進入中衛境內的黃河一改往日的猙獰兇惡的面容,忽然間變得少女般的羞澀文靜,變得平緩柔和起來,在這裡滋養著一方之土。

沙陀之南是一片江南的山清水秀的美景風光,沙陀之北則完全是北國的雄壯粗獷之美。

神奇的地方自然便會有神奇的人和神奇的事。

現在,歐陽紫便看見了一件神奇的事,百米沙坡之巔,一人一駝,人是狂人,駝是狂駝,但見一人一駝就百無禁忌的從那沙坡的頂上跳了下來,之後便跌落在半坡上。

歐陽紫還在吃驚聚精會神地注視時,忽然間天地之間傳來『嗡—嗡—嗡—』的轟鳴聲,一如金鐘長鳴,悠揚洪亮。

任飄萍和常小雨已是聞之變色,歐陽紫卻是已穿窗而去,在空中竟是絲毫不做停留,直竄雲霄,再徐徐滑落,至那人前,單手一提其腰間絲帶,再次身形掠起,曼妙之極地緩緩落在地面上。

車已停,任飄萍和常小雨下了車在一旁看著。常小雨嘴裡嘟囔著:「多管閑事,這滿地都是沙子,能摔死人?」任飄萍卻是心道:原來她並不總是那麼無情惡毒的。

說來也奇怪,那轟鳴之聲現在突然就消失了,任飄萍和常小雨困惑地互相看了一眼對方,俱是一副茫然之色。

這時,那人已站起身來,眉若劍一般的張揚,白皙的臉上蕩漾著一種微笑,那微笑有著說不清的惹人喜愛,只是那比女孩還長還細還密的眼睫毛似乎多了一些脂粉之氣,一身紅的似火的長衫在風中獵獵作響。

站起身的他看著笑面桃花的歐陽紫似是有些痴了,頓了頓才開始說話:「這位姐姐,謝謝你了!」說話間笑意蔓延。

任飄萍不禁暗道:看來有些人天生便是充滿著青春、朝氣和活力的,一如眼前這個紅衣少年,在這背後荒涼的沙漠的襯托之下卻是仍然倍顯陽光。

歐陽紫笑答:「不必了,小兄弟,以後可不敢這麼玩的,怪嚇人的。」其實歐陽紫看上去比那紅衣少年大不了幾歲,只是對方已經叫姐姐了,歐陽紫當然樂得他這麼叫著。

紅衣少年看了一旁的任飄萍和常小雨,道:「兩位哥哥好,你們是同路的?!」

任飄萍笑了笑,點頭,常小雨問道:「小兄弟,你是哪裡人啊?」

紅衣少年嘻嘻笑道:「我是沙漠之人,屬於這片沙漠,沙漠也屬於我。」

紅衣少年說罷眼神似是一不小心地又溜到歐陽紫的臉上去了,而此刻任飄萍又咳血了,之前任飄萍已是服了一粒唐靈送給他的藥丸,一路上還好,再也未見咳血,只是此刻卻又咳了起來,原本怨透了任飄萍的歐陽紫此刻卻是心疼的不得了,道:「又咳了,外邊風大,回車裡去吧!」人已是走上前去,攙扶著任飄萍意欲上車。

任飄萍笑道:「無妨,都悶了這麼長時間了,該出來透透氣的。」

那紅衣少年道:「這位哥哥似是為崑崙的雷鳴掌所傷。」

此言一出,對任飄萍三人來說不啻於五雷轟頂。

常小雨手握刀柄,冷得像他手中的飛雪,道:「閣下何人?」

任飄萍和歐陽紫已是目不轉睛地看著那紅衣少年。

孰料紅衣少年好像常小雨手中的刀是紙糊的一樣,道:「難不成這位哥哥要殺人不成?小弟只是略通醫術而已。」

歐陽紫粉面帶怒,叱道:「小兄弟,不只是略通醫術那麼簡單吧?」

任飄萍道:「算了吧,何苦為難小兄弟呢?」轉身便欲上車。

可是讓任飄萍未曾料到的是紅衣少年的下一句話:「天荒地老柳飛絮,咫尺天涯任飄萍。」

任飄萍上車的動作似乎凝固,常小雨的刀已是架在了紅衣少年的頸上,厲聲喝道:「閣下若再不說清楚你是何人,只怕說不好我很難控制住我的刀的。」

任飄萍轉身回頭,道:「小常,別忘了我們是客人,小兄弟才是這沙漠的主人,放了他吧!」

常小雨這次卻並不給任飄萍面子,道:「老狐狸,你若不是心存婦人之仁,也不至於落到今日這般田地吧!」

紅衣少年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笑道:「哈哈哈,殺了我,這個世上只怕再也沒人能救得了任飄萍了!」

常小雨握刀的手此時似乎有些尷尬了,好在任飄萍很知趣,已是走了過去,替常小雨收回了刀,然後靜靜地直視紅衣少年的眼睛,一字字地說道:「你姓燕!?」

這次輪到紅衣少年吃驚了,脫口道:「你怎知道?」

其實就是常小雨和歐陽紫也是不知任飄萍如何得知對方的姓的,而且一猜就中。

任飄萍反問道:「那你又是如何知道我的名字的呢?」

常小雨有些得意,心裡喜道:不愧是老狐狸,我給他起的這名號果然是名副其實啊!

歐陽紫看著被沙漠之風吹到的任飄萍的衣褶中的幾粒沙子,不禁伸出自己的雋秀的手替他撣了撣。

紅衣少年怔了一怔,不想任飄萍很快就由被動轉為主動,將了自己一軍,而自己的確是極想知道任飄萍是如何知道自己是姓燕的,不禁吶吶道:「小弟我是見到你適才所咳之血來斷定你所受之傷乃崑崙雷鳴掌所為。」

任飄萍『哦』了一聲,道:「請教!」

紅衣少年道:「凡中雷鳴掌的人所咳之血中必含有細小的黑色顆粒,那是雷鳴掌具有雷擊之力,所中之人必是五臟六腑俱焚,一如焦炭,而任大俠功力必是超群,否則也不會活到今天。」

任飄萍不禁暗暗查看自己白色手帕上的血跡,果然細觀之下,所見一如紅衣少年所言,赫然而現黑色細小燒焦的顆粒。

任飄萍暗自佩服紅衣少年的觀察細緻入微,目之所至,病之所出,果然精於醫道。笑道:「受教了,可是我還是不清楚你是如何知道我是任飄萍的。」說話間,用手輕輕地默默地拍了拍歐陽紫顫抖的手。

歐陽紫一顫,時間也似是在這一刻停止,是在為自己此刻砰然跳動一如小鹿亂撞的心而停止,一雙柔的幾欲滴水的鳳目直勾勾盯著任飄萍,周遭的一切已是於她毫無干係。

而這一刻,卻是被紅衣少年瞧了個一清二楚,冷冷道:「任大俠自是風流倜儻,名動天下,還要什麼緣由?」

任飄萍對歐陽紫的變化渾然不覺,此時聽到紅衣少年的話,眉頭微蹙,道:「不明白!」

紅衣少年似是意識到自己的言語有些不合適,狡猾地一笑,道:「你若是猜到我姓燕,又怎會不知道我是如何猜到你是任飄萍,除非你是蒙的。」

任飄萍,笑,他實在是有些佩服眼前的燕姓少年的聰慧機智。大聲笑道:「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不若我們交個朋友,找個地方好好地喝上幾杯。」

紅衣少年大笑,道:「好,好一個天下誰人不識君,小弟既是主人,今日便由我做東吧。」

常小雨聽到有酒喝,而且有人請客,自是樂得腿肚子都在笑,一溜煙地向前跑了去。

紅衣少年在後邊追著常小雨喊著:「我們比比腳力吧!」

兩人俱是年輕人,血氣方剛,心中誰也是不讓誰,就在這一邊是荒蕪的沙漠一邊是江南的水鄉之間盡展身形,絕塵而去。

歐陽紫已在紅衣少年的大笑聲中回過神來,這時的她忽然想起了師父的話,心中只覺得涼涼空空的,說不出的難受。與此同時,歐陽紫看著任飄萍的眼竟是有些任飄萍從未感到過的哀憐,細語道:「任公子,若是有一天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你會怎麼樣?」

聞此,任飄萍的眼中竟是抹過一絲熟悉的無奈和悲傷。

八年前端午之後的一個月明風柔的晚上,歐陽小蝶同樣也攙著他的手臂,用著同樣哀憐的眼神看著他,同樣柔聲細語問了他與歐陽紫此刻問的同樣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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