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蝶舞飄靈 第十一章 選擇與放棄

紀三娘此時正站在雅靜閣的門前,三年前因為柳如君,她發誓今生決不踏進雅靜閣半步,三年後也是因為柳如君,她卻要破此誓言。三年前是因為恨,三年後卻是因為愛,愛恨之間有明確的界限嗎?

紀三娘心裡不清楚,也不願清楚,她現在只想救柳如君,救這個傷她最深的人。

望著雅靜閣的門頭招牌,她毅然大步走了進去。顯然老鴇和姑娘們都認識她,也知道她與柳如君及玉芙蓉的關係,所以只是瞪大了眼睛望著她卻無一人上前搭話。

很快她就站在了玉芙蓉的面前了,她發現玉芙蓉仍然和三年前一樣年輕,一樣的美麗。玉芙蓉倒像是嚇了一跳,不是因為她的突然出現,而是因為她的容顏的改變,紀三娘顯然已經不再年輕,那眼角的魚尾紋已是清晰可見,難道傷痛真的會使人老嗎?

玉芙蓉笑道:「姐姐,他不是去找你了嗎?」

紀三娘的眼睛在整個房間內飛快地掃視了一遍,急切地說道:「任少俠呢?他不在嗎?救救如君!」

玉芙蓉心中一驚,道:「姐姐,且坐下來慢慢說,柳公子他怎麼啦?」

……

任飄萍的耳畔還在響著那女子的悅耳的聲音「我也姓歐陽,歐陽小蝶的歐陽」。

常小雨看著任飄萍的痴相,不禁一嘆,道:「老狐狸,人都走了,還發什麼呆啊!」紫雲也是心生憐惜,道:「任大哥,還是別想了,想多了會傷神的。」

任飄萍看著他們兩個,忽地撲哧一笑,道:「這麼快就夫唱婦隨了,老實交代,昨晚一宿未歸,在什麼地方下榻啊?」他故意把下榻二字說得很慢,一臉的壞笑。

紫雲自是羞得面紅耳赤,腳一跺,道:「任大哥!」人已是跑到了一邊。常小雨臉皮當然要厚一些,說道:「老狐狸,說正經的,你猜今日我遇到誰了?」

任飄萍略一思索,笑道:「莫非你們遇見了趙宏雲?」

常小雨可著實嚇了一跳,道:「見鬼了,你怎麼知道的?」

這時紫雲已經跑了回來,說道:「那趙宏雲一定是向那龍門前輩打聽歐陽小蝶的消息去了,任大哥,你說對嗎?」

任飄萍卻搖了搖頭說道:「要去他早就該去了,只怕他今日手中也有一顆和你手中一樣的佛珠,向龍門前輩問的是和你們要問的同一件事。」任飄萍繼續說道:「那日在震天幫見到趙老幫主的屍體時,屍體上有一些很難覺察到的細微針眼,我便懷疑趙老幫主是遭到銀針之類的暗器的暗算。只是以趙老幫主的身手而言,是應該能夠躲得過去的,除非來人和趙老幫主十分熟悉,使他不及提防,當然這也是因為那暗器是用機關控制的,其速度和力量就會非常霸道,即便是趙老幫主這樣的高手也很難避過。待我在雅靜閣見到那佛珠時,便猜測趙老幫主可能是身中此物,只是不明白當時趙宏云為何要隱瞞真相。」

常小雨故作深沉地說道:「想必那趙宏雲心中有鬼。」

紫雲白了常小雨一眼,道:「竟說廢話。」

就這樣三人一邊走一邊互道所經歷之事,不一會兒就回到了雅靜閣,只是聽到任飄萍說到捨得和尚可能遇害,一張臉已被做成人皮面具時,紫雲二人俱是義憤填膺,直說那女子心狠手辣。

玉芙蓉正要和紀三娘出去看柳如君,就碰到了任飄萍三人,簡短寒暄之後眾人便一起去了。

柳如君還處在昏迷中,嘴裡卻在叫著一個人的名字──小雪。沒有人知道小雪是誰,除了紀三娘,因為紀三娘已經哭著抱住柳如君,嘴裡說道:「如君,我在這兒,我在這兒。」

任飄萍也沒有一百年以上的功力,所以任飄萍也救不了柳如君。好在任飄萍可以用真氣暫時把毒逼在一處使其不再擴散,至少柳如君還可以活十天。

柳如君很快就醒了,醒來的第一句話就是:「我的孩子,我要見我的孩子。」眾人更是迷惑不解,一雙雙眼睛齊刷刷地看向紀三娘,紀三娘二話不說,出了客棧。就在眾人驚疑未定時,任飄萍說道:「你們照顧好柳兄,我去去就來。」人已尾隨紀三娘而去。

天色已晚,任飄萍像貓一樣趴在屋頂上,輕揭一頁瓦,屋內大堂之上,坐著一個中年人,一雙眼睛裡透著睿智和堅毅,神色之間自有一份威嚴的人,任飄萍心想這隻怕就是震天幫的總管紀長山了。見到紀三娘回來,紀長山至少看上去很開心,道:「你回來了。」紀三娘回答道:「我回來了,」又道:「怎不見虎兒?」紀長山長嘆一口氣,不答反問道:「你要帶他走嗎?」紀三娘心中一顫,憤怒地說道:「你跟蹤我?」

紀長山道:「昨晚你像是丟了魂兒一樣招呼也不打就奪門而去,我怕你出什麼意外,所以就跟著你了。」

紀三娘似乎突然平靜了下來,道:「你都看見了?」紀總管道:「看見了。」

兩人突然都不說話,空氣像是被凍住了一樣,死寂一片。

任飄萍似乎聞到了空氣中一絲桂花香的味道,玉芙蓉已經趴在了他的身旁,她豎起右手食指放在香唇上示意任飄萍不要說話。那玉芙蓉緊挨著他,肌膚柔軟而有彈性,呼吸間吐氣如蘭,今晚雖是沒有月光,但依稀可見她那衣服裹著的高聳挺直的酥胸,任飄萍不禁有些心猿意馬。

就在這時屋內已經有人說話了,是紀三娘悲凄的聲音:「長山,是我對不起你。」

紀長山沉默了許久,轉過身背對著紀三娘,才從牙縫裡擠出三個字:「你走吧!」

紀三娘道:「那虎兒呢?」

紀長山突然暴跳如雷,大聲地吼道:「虎兒是我的,誰都別想帶走他。」紀三娘嚇了一跳,三年來紀長山對自己可以說是言聽計從,百依百順,幾乎就沒有大聲對她說過話。紀長山似乎覺察到自己嚇著紀三娘了,壓低了聲音說道:「三娘,當年柳如君棄你而去,我不是不知道,你沒有臉面再回唐門我也不是不知道,你急急忙忙想找一個人嫁了只是因為你已經有了他的孩子,這我更知道,我什麼都沒有說娶了你,三年來我紀長山對你怎麼樣,你自己心裡清楚,如今柳如君回心轉意了,你要隨他而去也就罷了,你還要帶走虎兒,你做夢吧!」那紀長山越說越激動,越說聲音越大,直到最後,就連屋頂上的玉芙蓉都把耳朵捂住了。

紀三娘心裡一驚,沒想到三年前紀長山就已經知到了這一切,心裡覺得更是對不起紀長山,可是那畢竟是她和柳如君的孩子,柳如君十日之後是否還能留在這世上尚未可知,柳如君現在只是想見一見他的孩子,這個要求並不算太高,一時間紀三娘不知如何是好,只是站在那裡一味地流淚。

忽然,紀三娘和紀長山看見自屋頂緩緩落下一張紙,那紀長山不禁身上一冷,心知有高人在此,正待他查看時,卻瞥見那張紙上寫著一行字「往日不可追,善待眼前人」心知來人並無惡意,也就作罷。

紀三娘看著這幾個字,思忖良久,突然眉宇之間舒展了開來,此時紀三娘說話了,語氣堅定不容置疑:「長山,我已不是當年的唐雪雪,我是紀三娘。」

那紀長山看著紀三娘,似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道:「三娘,你剛才是說……」玉芙蓉也想不通為什麼紀三娘會這樣選擇,但適才見任飄萍迅速從懷裡拿出紙和筆,也不知道他信手寫了些什麼就扔到屋裡去,心想這定然與任飄萍有關,便輕輕一捅任飄萍的手臂,小聲在任飄萍的耳朵跟前問道:「哎,紙上寫的是什呀?」

任飄萍忽然覺得耳旁熱熱的痒痒的,一股特有的處子的氣息在他的呼吸間飄舞縈繞,轉頭望著玉芙蓉,而玉芙蓉原本看著任飄萍的風情萬種的眼睛見到任飄萍望向自己,便倏地看向別處。任飄萍沒有回答,待到玉芙蓉再次看向任飄萍時,任飄萍的星目已看向屋內。

紀三娘緊握著紀長山的手,說道:「我想通了,過去的唐雪雪已經死了,如今的紀三娘永遠也不可能回到過去的唐雪雪。」紀長山已是滿目柔情地注視著這個自己愛了三年的女人,似乎直到此刻愛才真正地開始。紀三娘轉而又說道:「我知道你對虎兒視同己出,這些年你本可以讓我為你再生一個的,我知道你的用心良苦。你要相信我,我只是讓柳如君見一見虎兒,我不會讓虎兒知道這件事的。」

紀長山是一個聰明人,這些年來他幫助趙宏雲把震天幫里里外外打點得井井有條,他自然有他的魄力,笑道:「這是當然,夫妻之間儘管可以有各自的秘密,但不可缺乏彼此信任。」

紀三娘開心地笑了,任飄萍也笑了。

柳如君現在就在看著這個叫他叔叔的兒子──虎兒,虎兒很可愛,長得像他娘,不像柳如君,虎兒一隻手拉著紀三娘的手,一隻手拽著紀長山的衣衫,躲在他倆的身後,怯生生的看著柳如君。

柳如君當然明白,當紀三娘挽著紀長山的胳膊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明白紀三娘的選擇了。

沒有人知道柳如君此刻的感受,但是柳如君畢竟是柳如君,善解人意的柳如君,他爽朗的笑著,給紀長山逐一介紹任飄萍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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