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虎踞東北 第七百零五章 謀位

丹崖山上蓬萊閣,李汭坐在玻璃落地窗檯之後的軟榻上,迎著朝陽微眯著眼睛,彷彿正在神遊天外。

轉眼已經六年光陰逝去,歲月在李汭的臉上,也增添了數道痕迹。曾經有一段時間,他也雄心勃勃,欲一展胸中抱負。他看中了李璟,那個毫無根基,眼中卻透露出與自己一樣勃勃雄心的年青人。他有過一個龐大的計畫,但隨之李璟與封氏衝突不斷升級,李璟進兵遼南,他的發展迅速的超過了他的預計。

沙門鎮將!一轉眼就成了大謝砦兵馬使,然後是鎮東軍使,登州刺史,緊接著就爬到了安東都護使,鎮國軍節度使。

對李汭來說,李璟原本是他的一顆棋子,但這顆棋子卻不受他的控制。

到如今,小卒早過了河,一路就要拱掉老帥。

六年時間很長,六年時間也很短。

秦王,東北大行台,東北、河北兵馬元帥,關東兵馬元帥!

六年前的李汭絕不會相信,當初那個小小的沙門鎮將,那個目光中充滿著勃勃野心的年青人,居然轉眼間,已經與自己一樣成為了一字親王,甚至如今位序在他之上。

位極人臣!

他當初幾次關鍵之時支持李璟,那是因為他把李璟當成了自己的棋子。可如今呢,其實他才是那顆棋子,而且還是被李璟只用了幾次就已經沒什麼作用的棋子。

這幾年,他一直呆在登州,一直以昭王之爵位擔任著登州別駕的職位。登州換了多任刺史,他這個別駕卻從沒換過。

這幾年呆在登州,他親眼見證了登州在李璟的治下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見到自李璟掌管登州之後,州縣官吏吏治改革,新的公務員考試製度後。考試製度選拔出來的州縣官吏大抵清明。而後來的辦事員考試製度,更是把多年來未曾變革過的胥吏制度進行了大變革,胥吏不再只是州縣官員私下招募,他們有了正式的官家身份,在有了正式的薪俸,以及胥吏辦事優秀也能往上升職,成為雜職。雜任,甚至通過流外,最後進入流內官的資格。

一開始的時候,李汭對這個辦事員制度可謂十分驚訝,大唐數千萬子民,官員不過一萬八千餘人。可胥吏卻有三十餘萬。官與吏那是清與濁的界線,而且這條界線極為明顯,可現在李璟卻打破了這條界線。雖然說有公務員和辦事員考試,公務員考試招募的暫時只是吏員,而辦事員考試招募的是那些衙役等更低一級的胥役。

可李璟卻把這些胥吏納入統一官制,甚至薪俸這些也納入了官府財政支出之中,更加讓他驚訝的還是李璟把清濁流的界線打開。明文指出辦事員辦事優勢,最後有機會升任公務員,而公務員辦事優勢,最後也有機會成為流外官員,流外官員做事優秀,也有機會升入流內官。

千百年古所未有之事。

本來李汭還想看李璟笑話,畢竟自古以來胥吏階層被稱為濁流,那是有很大的原因的。可以說。地方吏治腐敗,是數朝以來都無法真正解決的事情。

可結果卻讓他更震驚,這幾年來,李璟的治下各州縣,官吏大抵清明,百姓安民樂業。

那個攤丁入畝的納糧制度實行之後,農民的賦稅減輕。兼并放緩。

在對工商業的大力支持後,城鎮工商發達,文化更加繁榮昌盛。

乾符五年至乾符六年,不僅幕府倉庫豐裕。便是各地州縣府庫,還有義倉,亦皆豐實。整個李璟治下,各州縣中,糧食連續兩年時間穩定在了每斤大米五文,斗米不過二十幾文,石米也才六百文錢。其實如鹽、油、布這幾樣最重要的民生物品,價格都穩定在一個很便宜的數字。

而這個時候的大唐其它各地,米價每斗至少五六百文,是登州米價的二三十倍。

普通農民如今納糧之少,更讓他震憾。原來在幾年前,一個普通百姓每年的兩稅錢在四千錢至六百錢之間,這還另外要交納一些地方的加征錢。可現在,百姓一畝地的田賦和丁役錢加一起,一畝才交十文錢,戶錢廢除,加征廢除,一戶百畝田地,也才總共納一千錢。最關健的是,納了這一千錢,從此還不用征瑤役,納的錢里已經包括了這筆代役的錢。

原本在李汭看來,這樣的稅制改革雖好,可藩鎮錢糧哪來?

但事實上,李璟這幾年越來越富,百姓同樣越過日子越好,這事情簡直就是不可思議。

李璟的富裕程度,讓李汭驚訝。

以登州來說,如今的登州城是原本的十倍,人口超過百萬。登州港更是繁華無比,整個城幾度擴建。如今登州內的官道,全都是青石鋪成的平坦大馬路,四輪馬車全部可以順利暢通。而且登州大搞工商建設之餘,還有餘力大興水利,修葺道路,溝通河渠。

說登州路不拾遺絕沒有錯,甚至在登州找不到一個乞丐。

官府設有專門的機構收養棄嬰孤兒,與無人照顧之老人。

登州的學校更是密集成群,幾個學校區更是連綿成片。識文斷字的孩童越來越多,甚至還有諸多專門的女校。甚至還有大量商行開設的技術學校,培訓工人同時,也教導文化知識,並有專門的醫學院。

僅在登州,各種報紙雜誌就有二十餘種。

在繁華的經濟之下,登州到處都能見到各國之蕃商,甚至有大量的蕃商落戶登州,在此開店設鋪。

登州拍賣行每周一次的大拍賣,都能湧入上萬人競拍各種珍貴商品和新技術。

登州競技場如今的馬球聯賽,每次比賽都能吸引數萬人觀戰。

如今光是登州一城的商稅,已經是駭人聽聞。登州海關去年一年的海關稅收,就達到了六百多萬貫之多,這筆錢,甚至是當初廣州市舶司的十倍之多。

而整個東北道如今的商稅因戰爭原因,上升到十稅一。去年一年東北道的商稅加起來就高達三千餘萬貫。

更何況,登州大量的工坊都是屬於李璟的作坊。去年一年,這些作坊創造的利潤更多達一千餘萬貫。

而且現在官方還有十支遠洋船隊,每支船隊都超過二百艘海船,一次出行人數至少五千餘人,十隻商隊就足有五萬餘人。而且在國內也還有數十支商隊。

光是這些商隊去年一年就給李璟帶來超過一千萬貫的收入。

乾符五年,李璟藩鎮的財政收入達到了四千餘萬貫。其中賦稅兩百餘萬貫,另外鹽、茶、鐵、礦稅加起來三百餘萬貫,而關稅達到一千萬貫,工商稅更高達三千萬貫,加一起,財政收入四千五百餘萬貫。

另外。大量的工坊商鋪,還有遠洋的船隊等,為李璟私人賺取了三千餘萬貫的利潤。

幕府雖然一面移民開發東北,一面不斷擴軍,支出海量,但李璟私人內庫的收入加上藩鎮財政收入,多達七千餘萬貫。這個數字。已經極為驚人。

唐玄宗時,錢粟絹等加起來歲入五千餘萬貫。唐德宗時,實行兩稅法,全國歲斂錢二千五十餘萬緡,米四百萬斛,以供外;錢九百五十餘萬緡,米千六百餘萬斛,以供京師。德宗時全國一年錢三千餘萬貫。米兩千餘萬石。

唐德宗時米價從一百到一千都有,按如今登州普通米價,這兩千餘萬石米,也值一千餘萬貫。若是按德宗時米價算,這兩千餘萬石米,更是能值五六千萬貫錢。

而李璟的稅收,則已經不收實物。全部收錢。不過李璟擁有巨大工商和海貿稅收為主體,雖然只佔據了天下十分之一的地盤,但稅收已經達到安史之亂後的德宗時代全國稅收的近半。

依靠著工商和海貿的巨大利潤,幕府和李璟的內庫豐盈。

而大量的百姓湧入東北。分田墾地,向幕府供給大量的糧食。同時,更多的百姓在工坊礦山工作,創造了更多的稅收。到此時,登州為東北道最富,而東北道又為全國最富庶之地。幕府擁有了大量的自耕農以及工人,更產生了大量中產人家。

中產以上人家更是家家有餘糧,戶戶有牲畜。

特別是奪取東北之後,幕府擁有了大量的土地,得以分給百姓,使得逃戶隱戶都分得田產,成為納稅百姓,也使得土地兼并問題得以緩解。自耕農大量增加的同時,工商業的極大發展,使得幕府通過工商和貿易賺取了大量的錢財,轉而用這筆錢穩定治下的糧油布鹽等民生物品價格,並用以支持幕府大規模的移民和基礎建設,反哺農業,使得普通百姓的負擔減輕。

李汭已經有些看明白了,李璟完全跳出了舊窠,找到了一條新的路子。

不過工商業的極度繁榮,也讓李汭敏銳的察覺到這裡依然有著隱患。

然而,這裡面究竟會有什麼樣的隱患還不清楚,但這個隱患明顯在他有生之年也許是看不到爆發了。

現在,他能看到的是,三十州一百縣的五百萬百姓在交口稱讚『李大人』,李璟的聲望在整個東方無以復加。加征和雜役被取消後、重新獲得土地後,百姓無不感恩截德。沒有人會把這些功勞歸到李唐天下,不會歸到大唐天子,他們只會感謝李璟。

商人們雖然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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