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塞上曲 第568章 人均二十畝地

侍衛給每位宰執遞上一份摺子,正是皇帝親自擬寫的稅制改革計畫。

這個計畫的核心就是兩點,一是對現有的租庸調稅法改為兩稅法,二是對現在基本上徵收不了多少稅收的商稅改革。

楊素等宰執們一聽說稅制改革就有些心中動容,稅收可是國之基石,隨便動一點那都是不得了的。而一看稅改第一條就是改變現有的租庸調製,就不免更加驚訝了。

自秦一統天下開始,華夏各朝的正稅,一般都是引出自孟子的粟米之徵,布帛之徵、力役之徵為理論依據,按「租」「調」「役」(田租,特產,徭役)三個項目徵收。到了本朝,曾規定百姓可輸錢免役,由政府僱人代替,稱為「庸」,「租調役」於是變成了「租庸調」。

本朝的租庸調製,是以均田製為基礎核心,丁男(二十一歲)和十八歲以上的中男,各授田一百畝,其中二十畝為永業田(永不歸還),八十畝為口分田死後歸還。同時頒布《租庸調法》,規定受田丁男應繳納的田租、調賦和應服的徭役即租庸調。實現「有田則有租,有戶則有調,有身則有庸」。朝廷規定,每丁每年向國家輸粟2石,為租;輸絹2丈、綿3兩(或布2丈4尺、麻3斤),為調;服役20日,稱正役,不役者每日納絹3尺(或布3.6尺),為庸。若因事增加派役,則以所增日數抵除租調,「旬有五日免其調,三旬則租調俱免」,並限定所增日數與正役合計不得超過50日。

這種均田製為基礎的租庸調製還是很不錯的,可也有很大的局限性。最大的局限性就是隨著國家安定,人口的不斷上漲,最終導致官府無地可授。而租庸調製基本就是均田制,有田才有租,有戶就有調,有身就有庸。而一旦無地可授,那麼百姓沒有地卻還得交租庸調,這就矛盾了。開國之初還好些,大家都有地,慢慢的地越分越少,甚至沒地可分,租庸調卻還得交,這就是大問題了。這其實就是變相的人頭稅,看似公平,其實最不公平。

而易風提出的兩稅法是什麼?正是歷史上到了中唐時期均田制崩潰之後,朝廷不得不改革的新稅制。

歷史上,兩稅制度出台之後,此後千餘年,唐宋元明清各朝各代,雖稅制各有不同,但主稅卻基本上是在這一基礎稅制上進行修修補補。

唐代兩稅的核心應當是量出以制入,先預算政府要用多少錢,然後就向百姓徵收多少稅。具體的就是參照前幾年的財政支出,取一個平均數額,再定一個稅收總額,然後把這一稅額分配到各地,各地再按稅收配額制定稅率。其二就是取消了主籍客籍的區分,從法律上承認客戶地位。由於稅率並非由中央統一規定,而是由地方根據稅收配額制訂,造成往往人口越稠密的地區,人均稅率就越低。在主客籍不分的情況下,其他地方的百姓紛紛遷入這一低稅率地區,這種遷徙又反過來進一步增加了各地人口密度的差異和稅率差異,形成惡性循環。

三,不無丁中,以貧富為差,按照資產多少決定納稅額,取消原來按人頭固定徵收造成的不公平。四「秋夏兩征之」,故稱兩稅,原有的「租庸調」三個項目都併入兩稅,不得另征。三個項目合併為一,簡單明了。

中唐兩稅法的出台,可以說讓中唐重新振興,使唐朝得以延續了很長時間,不過這種稅法的核心是好的,但具體情況又有不少的不足。

易風現在弄的這個兩稅法,也基本上是在這個基礎上弄出來的。

易風的兩稅法,首先改由征服穀物、布匹等實物為主的租庸調法,改為徵收金錢,一年兩次徵稅。且最關鍵的是改變了據丁徵稅的作法,而實行以財產多少為徵稅標準,其三,徹底廢除勞役,而改把勞役計算為免役錢,這筆錢直接計算到兩稅裡面,百姓不需要再服勞役,也不用再另外交免役錢。

最最核心的一點,就是並不量出為入,而是按照租庸制,把原來的每丁租庸調的粟2石,為租;輸絹2丈、綿3兩(或布2丈4尺、麻3斤),為調;服役20日,通通計算為錢,然後再除以百畝地,得出每畝的稅錢。最後據此,向天下百姓按田畝徵稅,你有一百畝地,就交一百畝的稅,如果你有十畝地,就只交十畝的稅,如果你一畝地都沒有,那你什麼稅都不用交,若是你有一千畝地,你就得交一千畝的稅。總之,就是把這些稅全都計算到田畝中,按擁有的田畝來徵稅,田多就多征,田少就少征,但對國家來說,天下的土地數量是不會變的,因此國家徵收到的稅款也不會變,但這種改變,卻不會讓沒有地的百姓也依然得交稅,也不會讓那些擁有大量土地的地主,卻只按人頭來交稅。

易風的這種兩稅,已經與唐時的兩稅完全不同了,易風的這兩稅只是有一個春秋兩次納稅的名,卻沒有唐朝兩稅的戶稅和地稅的不同分類。

蘇威看著皇帝的稅制改革計畫,心裡默默的算了幾個數,按民部的記載,朝廷剛進行了土地人口大閱,清查出了大量的隱田隱戶,現在清查全國共有土地一千萬頃左右,共有十億多畝耕地,戶口九百餘萬戶,人口五千多萬。

新稅法下,每百畝的稅是粟兩石、絹兩丈,綿三兩,役二十日。那麼粗略的一計算,朝廷每年能徵收兩千多萬石粟,以及一千萬匹絹,一百八十多萬斤綿,代役錢是每日絹三尺,二十天役就是六十尺絹,相當於一匹半絹,全國土地的免役錢就是一千五百萬餘匹絹。

按新稅制,全國每年能徵收兩千多萬石粟,兩千五百萬匹絹,一百八十多萬餘斤綿,若再換成金錢徵收,一石糧現在價格在二百文錢左右,一匹絹差不多一千文,這麼計算一下,一年國的稅收大約有三千萬貫折現,這麼一算,比起原來開皇年間多出來許多。畢竟開皇年間有大量的隱田隱戶,這些田地原本大都是關隴集團所佔據,新皇即位以來,幾次下狠手,都是沖著關隴集團去的,前不久的全國田地和人口的清量普查,一下子就查出來大量的隱瞞田地的戶口。

不管是現在實行稅務改革還是舊稅法,進行的稅收都會因此而增添一大把。

而特別是改革後朝廷如果直接徵收現錢,比徵實物更省事方便,而且如果是按畝徵稅,那麼也不會出現說窮人交不了稅的情況,畢竟是按畝征的,一百畝地才征兩石粟、兩丈絹、三兩綿,外一匹半的免役錢,不可能交不起,畢竟一百畝地起碼能產出百石以上的糧食。

不過當蘇威把皇帝的計畫書看下去後,越看越驚訝,原來在皇帝的計畫里,這一年三千萬貫的稅收,其實只是主稅,換句話說只是田租。新稅制里還有不少的稅呢,最主要的是商稅,各種工商稅制,關稅、交易稅、營業稅、通行稅等等,不過這些都是針對商人商鋪的稅收,跟普通百姓倒關係不大,可看的出來,皇帝對這方面的稅收抱有很大的希望,原來朝廷在這方面一年也就那麼二三十萬貫的稅收,現在卻可能會達到主稅的規模甚至超過。

而皇帝的新稅制,有一項更加的狠,那就是對鹽、茶、酒、礦產、銅、鐵等徵收重稅,尤其是鹽一項,就計畫每年至少徵收鹽稅一千萬貫,鹽、酒等加起來也要達到一千萬貫。如今鹽茶都是不徵稅的,而以後,都要徵稅,而且還是重稅,一斤鹽可能得超過十文錢,比米還貴上兩三倍。

總之易風的計畫里,朝廷要大力開發商業,主稅是兩稅,一年的稅收大約三千萬貫左右,然後次是商稅,每年大約徵收一千多萬到兩千萬貫左右,再輔以專賣的鹽茶酒礦等稅,預計達兩千萬貫左右,總之,在易風的這個新稅制上下,朝廷每年徵收的稅賦總額折錢六千萬貫上下。這個數量,比起如今朝廷一年也就千把萬貫的財政收入要翻六翻。

看的蘇威有種目瞪口呆的感覺,這一下子翻六倍的稅收,那天下百姓還不得反了。可又仔細看了看這計畫,似乎又有些不對。商稅主要針對商人,普通百姓受不到多少影響,物價可能會上漲一些,但肯定不會無限制的上漲,而倒是主稅,總額方面沒什麼變化,但少數地主大戶的稅肯定多了,而絕大多數的普通百姓稅卻會少了,因為現在天下因人口增多,均田制早就已經難以實行了,絕大多數的百姓家裡沒有每丁一百畝地。如此一來,普通的百姓按田畝交稅,他們的主稅就下降了。畢竟,天下一半以上的土地,其實掌握在天下千分之一左右的少數貴族及地主豪強們手裡的,絕大多數的百姓其實都只有少量的土地,甚至有許多的百姓都靠佃地耕種,既受著地主們的剝削,可卻又還得上交租庸調,這很不公平。佔有大量土地的地主們,卻也只是按丁交稅那一年幾千錢的租庸調而已。

唯一的這個鹽茶酒稅,對普通百姓也有不少影響,尤其是這個鹽,不喝酒不喝茶可以,不吃鹽不行。一斤鹽十文錢,一人一年十斤鹽,一年的鹽錢就上百文,一家人可能就得交上千文錢買鹽了,這筆錢是一筆額外的大支出,相比過去多支付數百文錢。但是因為是含在鹽價裡面,倒也並非強制徵收,卻也還是可行的,雖然這也許會贊成私鹽興起,以及窮人可能吃不起鹽,但如果朝廷每年真的能收到鹽稅上千萬貫,這倒也不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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