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塞上曲 第398章 萬歲決殺

鉛雲低垂,風雪交加。

鐵勒族韋紇部的三百前鋒南下攔截突利可汗東逃,驕狂輕敵的他們在等待突利部到來時,無情而又血腥的屠戮著粟特部族,在享受著勝利的果實之時,卻被隋朝懷荒騎兵突襲,三百韋紇人幾乎盡沒,非降即死。直到這場戰鬥結束後的第二天中午,另一支相隔不遠擄掠襲擊粟特人的鐵勒部落前鋒騎兵,在追逐一群粟特人的時候意外的發現了韋紇前鋒的覆沒。又驚又怒的鐵勒騎兵立即將這一消息帶回,鐵勒各部前鋒開始在驚悸和憤怒中集結起來,在數個叫囂著要把殺掉韋紇前鋒的漢人通通捉回為奴的部落頭目的嘶喊聲中,鐵勒各部前鋒的統領們決定,留下一半人馬繼續在此攔截突利部,其餘人馬則聯合追擊那支漢軍,以血還血以牙還牙。

急於報仇的鐵勒人集合了大約三千騎前往追擊。

三千鐵勒人氣勢洶洶,狂追不止。

人馬奔至懷荒西北角烏沙堡西北百里處,漫天飛舞的雪花中,前方出現一條冒著騰騰熱氣的不凍河流。

氣喘吁吁的騎兵們有些猶豫的停下腳步,張望著那片奇異的水汽,「長生天在上,那是什麼,這樣的大雪天里,這河居然沒有結冰凍上,而且還冒著熱氣,長生天啊,這,這是怎麼回事?」

「那河裡還有水草在飄動,好綠啊!」

有見多識廣的頭領站到馬鞍上向前張望,忽然高聲道:「我們到了不凍河了,這是不凍河,再冷的寒冬里也不會結冰的不凍河,就算再冷的天里,水也是溫熱的不凍河。」

隊伍起了騷動,許多生長於漠北極寒之地的部族戰士們,以前還從沒有見過冬天不結冰的河,更別提冬天裡不但不結冰還反而冒著熱氣的河流了。對於一年中有幾乎大半年的時間裡都跟冰雪為伴的這些漠北戰士們來說,這簡直是太新鮮太神奇了。許多人紛紛嚷道:「好神奇的一條河,咱們下馬歇會,喂喂馬,吃點乾糧,順便也見識下這神奇的不凍河。」「是啊,是啊,還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神奇的河呢。」

幾名帶兵的頭領則望著這條神奇的河流皺眉,「他娘的這條河好寬,看樣子水也很深,咱們被擋住了。」

「騎馬泅渡,這水不是熱的嘛。」

「泅渡個鳥。」馬上有人反駁,「這不凍河也沒啥好神奇的,我也見過有不凍的溫泉,這不凍河估計和那溫泉一樣。可這河水雖然是溫熱不凍的,但你們想過沒,這天寒地凍的,過河時倒是不怕凍,可上了岸呢?人馬一身水,離了河就得凍成冰疙瘩。」

這名頭領的話讓其餘的頭目們無語了,他的話沒錯,眼下這個天氣,開個玩笑,放水小便時得拿根棍在手,這邊水一放出來那便已經凍上了,得立即拿棍敲。雖然這是個玩笑,但這天氣,滴水成冰沒有半點誇張成份。這樣的天氣里,想直接泅渡?那是找死,水淹不死,可一上岸就會被凍死。

「那些漢人怎麼過的河?我們一路順著蹤跡追過來的,他們的蹤跡一直到這為止。」一頭領指著那相當明顯的痕迹,大雪天里,那支漢人騎兵帶著上千的粟特人逃跑,根本無法做到掩蓋痕迹,而他們緊緊追擊,雪花也沒能將這些痕迹覆蓋掉。

「也許他們有船。」那名見多識廣的首領打量了河岸一會後道。船對許多漠北人來說很陌生,可這首領知道漢人會造船,而且據說極南方的漢人居住在大江大河和大海邊,他們能造出參天大樹般高的巨舟,一條巨舟能裝載上千人馬,難以想像。

「那我們繞過去,這河總不可能一直是不凍的吧?」有個花白鬍子的頭領道。

「這條河流我聽說過,他確實不是一直不凍的,但這段不結凍的河段也足有四十里遠。等我們繞到上游或下游過河,只怕這些漢人早跑遠了。」為首頭領眉頭緊皺,這條河的不凍河段太長了,最為緊要的是,這裡已經到了懷荒的附近,距離他掌握的情報所知道的懷慌漢人兵馬駐紮的最北城堡,只有一百里了。等他們繞半天過了河,估計對方已經進了城堡了。

「那也得繞,難道我們就這樣撤回去?」白鬍子喝問。

「那就繞吧。」領頭的首領道。

這時另一頭領看了看河邊的各部落戰士,這些戰士這個時候已經嘈雜起來,甚至紛紛下馬,早無法約束了。或者說根本沒有人約束,那些在軍中擔任中下級軍官的,本就是各部落里的一些有威望者,每支人馬,都是由一個個部落里的人組成的。許多人都沒看過不凍河,在風雪中追擊漢人許久,都是又凍又餓,這個時候遇到這樣一條神奇的熱水河,他們當然都忍不住趁著頭領們商議的時候下了馬,爭先恐後的跑到河邊感受這熱水河的神奇魅力,捧水洗臉,飲用。

甚至有一個傢伙在捧了把水洗了把臉舒服的呻吟幾聲後,乾脆開始脫起那表面結了層冰渣子的衣服,抹著早凍的僵硬的臉,最後脫的一絲不掛直接往河裡跳。漠北的牧民一年也難得洗澡,只有在每年的暖和的夏季,遷到河邊放牧時,才會有機會痛快的洗澡。現在一看到這冒著熱氣的河水,他們不由的想到了盛夏時的牧場上的河流,想到了水中的痛快,忍不住了。

有一個帶頭,接下來就跟連鎖反應似的,再也控制不住了,越來越多的人跑到河邊,其中也有許多彪悍的傢伙紛紛脫了衣服往河裡跳,甚至在河裡打起水仗。

為首頭領看著這副模樣,無奈的道:「傳令下去,讓大家抓緊休息,只有半個時辰休息,然後就馬上上路。他們可以到河邊洗把臉,但禁止下河。把那些跳到河裡去的傢伙叫上來,每人抽十鞭子。」

命令傳下去,可並沒有人理會。這支人馬雖有三千之眾,但卻是來自大大小小十幾個鐵勒大部族,統兵的也都是各部落的頭領們,雖然有一個人被公推為主將,但實際上各自的人馬還是各自帶,主將的話並沒太大威力,尤其是在這個時候。隊伍很快亂了套,大家都脫衣解甲,跳入河中泡熱水澡,有些傢伙自己一邊洗,還一邊給自己的戰馬洗涮。許多頭領對此也當做看不見,甚至回頭也跑到岸邊,開始脫衣下河。在他們看來,那些漢人是追不上了,既然如此,那乾脆就在這裡先好好洗涮享受一把,解解寒氣,去去泥漿,舒服一把再回去。

長長的河岸,到處是一片人叫馬嘶,處處是脫的光光的鐵勒戰士,人去甲馬下鞍,都在享受這神奇的熱水。

「教頭,這些狗日的可真夠膽大的,居然脫的光光的下河洗澡了。」

在那河邊臨時浴場的上游不過處的雪地里,幾個人趴在雪中,望著那遠處的一幕,都是大為驚嘆搖頭。

「佩服,老子算是服了這些狗日的。」

另一個接道,「我倒更服教頭的,居然早就算好這些傢伙看到這不凍河一定會忍不住下河洗澡。」

被稱做教頭的卻正是懷荒騎兵教練使李靖,這個冬季他一直在搞實戰演練,因此他一直坐鎮在懷荒最西北端的烏沙堡。郭孝恪發現鐵勒前鋒南下的情況後,立即派人回報烏沙堡。接到消息的李靖派人向懷荒報信的同時,也立即調集了在烏沙堡受訓的騎兵,然後火速出城趕來增援。李靖帶著騎兵到了不凍河,不凍河因為河底有地熱,因此這段四十里長的河段就經年不凍。烏沙堡築城建堡後,因為這段特殊的河段,堡里在這裡造了不少的船隻,平時用做打漁改善堡內生活,而關鍵時候則可以邊結為浮橋。李靖帶兵到來後,立即把船聯結為浮橋然後渡過了河。

但是過河後李靖卻沒有帶兵繼續北上,而是把兵馬分成兩半,布置隱藏在河流西岸兩端。他派人聯繫上郭孝恪,讓他從此經浮橋過河。

郭孝恪上午剛過河,下午鐵勒追兵就順著痕迹追上來了。但等他們到時,過了河的郭孝恪已經把浮橋拆了。

被不凍河攔住的鐵勒騎兵們並不知道,郭孝恪等人過了河,但河這邊依然還有一支漢騎,數量甚至過超郭孝恪所部,也超過了這支鐵勒前鋒聯軍。

「那是什麼?」

河裡洗澡的鐵勒士兵突然喊道!

「好像是船。」

「好多船。」

「是南蠻子的兵。」

越來越多的喊叫聲響起,然後是一陣雞飛狗跳,許多鐵勒騎兵連忙往岸上游。

一支船隊自上游順流而下,約百來條船,船並不大,裝載的人也不會多,但船對漠北鐵勒人是個陌生的玩意,特別是看到這麼多船一起順流而下烏黑黑的一片時,更加心驚。

「快上岸,準備戰鬥。」幾名首領匆忙上岸,跳上戰馬,連衣服也顧不得穿,就赤裸著身子騎著同樣還沒來的及備上鞍子的戰馬,提著長矛四處賓士沖著部下們叫喝。「怕什麼,不過區區幾百人而已,他們根本不是我們的對手,擺好陣勢等他們過來。」他們的喝叫以及還算鎮定的模樣壓制了岸邊的騷動,白花子劈頭就給了一個慌張的連衣服武器都沒拿上就拚命往後跑的年青鐵勒士兵,「你怕個鳥,拿起你的武器牽上你的馬回到自己的隊列里去。」

百條船順流而下,越來越近,船的形狀也越來越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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