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煙花三月下江南 第004章 逃婚

凌雲向來不喜歡這種無法掌控的感覺。

在莫名來到這個時代之前,他有自己喜歡的生活。雖不是大富之家,可也溫馨幸福,雙親健在,還有個自大學起就相戀的女友,結婚的新房即將裝好,眼看著婚期漸近,就要步入生幸福的殿堂。

卻突然來到了這裡,一千多年前的這裡完全是另一番氣象。雖然剛到這裡就昏迷了數天,現在才醒來,可他卻焦燥難安的一分鐘也不願意多呆下去。這裡沒有電腦沒有手機,也沒有網路和電視,他甚至除了知道此時是隋朝開皇十八年外,連自己的新身份都還不知道。一個新的身體,一個遺忘了記憶的身體。若僅僅是這樣,還不至於讓他如此難安。

高家莊的那位鬚髮如雪的錢大夫已經告訴過他的傷情,他暈倒不是因為浸水也不是吹風,而是遇了襲擊,受了刀劍之傷。而且還很嚴重,身上共有五處箭傷和兩處刀傷,若非這副身軀強健和救治及時,後果不堪設想。

荒誕,太過荒誕了。

莫名的穿越了,已經很荒誕了。可居然還一來就遇上這麼大的危機,就算他是個現代靈魂,可也很清楚,他的這個隋朝身份有麻煩,很大的麻煩。

這個易風究竟是什麼人,又是誰要殺他?是遇上盜匪劫財殺人,還是江湖恩怨仇殺?

還有這個高家莊,處處透著股詭異古怪,還步步緊逼要他入贅。

頭痛,凌雲現在真的是很頭痛。

他現在面臨著兩難的抉擇,留下來,就得被迫入贅高家莊,給那個白化病美人做上門女婿,弄不好,還得從此改姓高。按他對這個時代贅婿的了解,這個軟飯會很不好吃,以後估計可能會過的很窩囊。或者,他能想辦法逃離這裡,可他雖然繼承了這副隋朝身體,卻沒有這身體的記憶。除了一塊寫著易風二字的玉佩,其它的一無所知。他是誰,易風是不是就是他的名字?最危機的還在於,是誰傷了他,他此時出去,會不會自投羅網?

留,不留,不留,留……

這是個帶著三月陰暗潮濕的房間,昏螟木屋寂然獨立莊園一角,看的出這似乎是一件幽靜獨立的客居,最要命的是,這個幽靜的客居竟然是修建在莊園一角的寬闊的水池之中,只有一條水榭小廊連接岸上。小屋無摭無蔽,完全暴露在開闊的視野之中,屋外的水榭小亭里的家丁,將這裡盯的死死的。如果是夏天,水池裡碧荷接天,荷花綻放,這裡定然是個賞蓮吹風的好地方,可此時,這裡更像是一個牢房,散發著深沉寂靜和窒郁陰暗,而在其中的他,更是一個囚徒。

但他知道,若決定要離開,那麼今晚就是最後的機會。等明天天一亮,他想走也走不了了,而待到明天黃昏,他就要被帶入大堂,與一個認識不過一面之緣,才說了數句話的女子成親。

離開還是留下?

這是一個艱難的選擇,凌雲心中煎熬猶豫許久,最後還是決定離開。也許外面是危險的,但留下也不見得是什麼好選擇。對高淺雪他並不太反感,可也無法隨隨便便和一個陌生人成親。更何況,這個高家莊還處處顯得那麼不同尋常。

房間坐落在水池中央,門和窗都被封鎖,外面還有家丁守著,唯一通往岸上的木板道更守的死死的。凌雲仔細的觀察過後,最終放棄了從正面逃離的想法。不過讓凌雲高興的是,這是座建在水上的木屋,這座小屋全部由木頭做成。他雖然不能插翅從天上飛走,卻可以試試從下面離開。

一直等到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估摸著已經是夜裡十點過後時,睡了一覺養足精神的凌雲立即睜開了眼睛。他悄悄起身,先是躡手躡腳的走到門窗前仔細側耳聆聽了下外面的動靜,確認守衛此時都在那個屋外板道小亭里打著瞌睡時,才滿意的走到先前早已經選定的一角。

屋中的地板鋪的是松木板,小木屋其實是如同一個吊腳樓一樣建在水上。凌雲的腳下,掀開那榻榻米似的厚草席,下面就只剩下了一層松木板,只要他想辦法掀開一兩塊木板,就能從水下逃離小樓。松木板釘的很結實,不過這難不倒凌雲。他有一本小刀,那是隨晚餐一同送來的割肉小刀。雖然晚餐的烤羊肉沒有孜然調味,太過腥膻,他幾乎沒有動過。可那本切肉的小刀卻被他好好的收藏了,此時正是他賴之逃離的工具。

凌雲的動作認真而又小心,終於在花費了大約兩個小時後,他終於在地板上掀開了一個可以讓他離開的口子。將幾塊拆下的木板還有枕頭一起放在被子里,偽裝成他正蒙頭大睡的樣子後,他又打量了一眼屋子,一切如常後他掀開帘子,扒子洞口的木板把身子放入洞中,最後還不放將席子又放下來蓋住了洞口。最後,他略帶著幾分緊張的心情,繃緊了身體,盡量讓自己落水時壓出最小的水花,發出最小的聲音。

「砰!」寂靜的夜裡,水花聲突兀的響起,凌雲一動不動的站在水中,直等了大約五分鐘時間,當聽到頭頂上木板響起吱吱的腳步聲,還有守衛家丁來而復返時的嘟嚷聲,確認守衛雖然起身查看,可被他事先用木板和枕頭做的偽裝騙過後,他才鬆了一口氣。

水池並不深,堪到他的胸前。

暮春深夜裡的池水很涼,可卻擋不住一心要離開的凌雲。

只是,當他小心翼翼的在池水走了好一會,終於到達岸邊的時候,卻在岸邊楊柳樹下見到了高淺雪。她正靜坐在岸邊的楊柳樹下的石凳上,那頭如霜銀絲斜斜的挽了一個松跨的馬尾,披散在肩頭。而她正用那雙如蔥似玉的縴手在石桌上獨自下著一盤棋。今晚本來多雲無月,可此時一輪皎潔的明月卻拔開了烏雲,悄悄的露了出來。「高小姐!」

她抬起頭望著他,「易公子。」她的語調莊重卻又飄渺,「今晚的月色很美,對嗎?」

他有些苦澀的笑了笑,他剛才怎麼就沒有發現她坐在這裡呢?不過他是絕不會相信在這樣的半夜三更,高淺雪居然會獨自一人到這裡來賞月。此時她獨自坐在這裡,身邊卻連一個侍女家丁也沒有帶,連燈都沒有一盞。「確實很美,剛剛還是烏雲滿天,這會卻已經是明月高懸了。這月亮也不負高小姐的期待,終是守得雲開見明月。」凌雲扶著池岸躍出水池,然後乾脆的坐在池邊,背著高淺雪洗起腳上的池泥。他感受的到那雙眼睛正盯著自己看,但他竭力的避開他。

「守得雲開見月明么,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終究還是會被雨打風吹去!」她的聲音里有著一絲落寞。

「強擰的瓜不甜!」

高淺雪銀眉微蹙,「聽錢叔說易公子忘了自己是誰?不知道現在可有想起來些什麼?」

「沒有?」凌雲搖頭,他也很希望自己腦中能突然湧現出這身體原來的記憶。那樣一來對他大有幫助,起碼他知道自己在這時代的身份,家在哪裡,家中有什麼親人,父母兄弟姐妹是誰,最重要的,如果有記憶,他就能知道究竟是誰傷了他。可惜,到現在為止,這些記憶他一無所得。不過讓他還保留一線希望的是,他會說這種略帶著河南口音的隋朝官話,那說明他並不是對原來的記憶完全失憶。也許有一天,他會想起自己是誰來,但那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永遠也想不起來。

「公子受的傷不輕,據錢叔說,那刀劍傷創口來看,公子不似遇上謀財害命的山賊山匪,倒極似官兵衛士的軍中刀劍所致。」高淺雪說著,她右手食指和中指夾著一枚晶瑩的白色棋子,在黑夜裡散發出一道暗沉的光澤。「奴家覺得公子此時若離開高家莊,會很危險。」

「若是這樣,我留下來,也可能會給高家莊和高小姐帶來危險。」凌雲相信高淺雪的話,這讓他心裡不寒而粟。如果要殺他的人是官方的人,那他真的處境不妙。他轉身看著她挾著棋子落子,棋盤上的態勢微妙,這是一盤好棋。凌雲並不太喜歡圍棋,可在他讀大學以前,學過多年的圍棋,甚至在他讀小學時,做一個圍棋手還曾經是他的夢想。少年時棋下的太多了,以致大學以後他很少再碰圍棋,不過對於圍棋,他的水平還是不錯的。

「奴家已經派人去打探公子的身份。」高淺雪又落一子,「不過事情並不順利,到現在既打探不到易風這個人,也打探不到半於凌雲這個人的半點消息。揚、和、蔣、常、吳、濠一帶諸州,都沒有消息。」她嘆口氣道:「奴家打算再擴大點打探的範圍,往杭越徐泗等地去打探。還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那天從江邊回來後,奴家就派人去了附近地方查看,可卻什麼也沒有發現,傷害公子的人來頭不小,隱藏的很深。公子此時離開,實在太過危險,更何況,你往事記憶遺忘,又將去何處?不如留下來。」

「可你也說了,那些人很危險,我留下來,也許會牽累你們。」凌雲心裡很感激高淺雪對他的這些幫助,不管如何,都應當感激一下。

高淺雪感覺到了他臉上的變化,「你用不著擔心這些,高家莊並不懼怕。」

「胳膊擰不過大腿,誰又能與朝廷作對?」他轉回頭,看著白色月光下的池塘,附近隱約有影浮現。隋開皇十八年,大隋的威望達到了一個巔峰,連昔日強大的突厥汗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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