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難擋江河東流去 第274章 聯動(三)

從鐵道部出來的時候趙謙滿腦子都是鐵道部官員的抱怨,這讓他想起小時候老爹有條不紊的處理奏摺,趙謙就和弟弟妹妹一起偷偷看那些奏摺。說是偷看,只是老爹不搭理他們三個小傢伙而已。看了幾次,他們自己就不看了。滿紙的字全部認識,卻不明白奏摺上到底在說啥想說啥。

現在趙謙比以前好的太多,至少明白大家在說啥。鐵道部唉聲嘆氣。眼瞅都要入冬了,願意在工地上挖土的人越來越少,農民都想回家過冬。冬季施工的難度又很大,進度已經開始落後,鐵道部壓力非常大。

趙謙在鐵道部那幫人面前強忍著什麼都不說,關於倭國的事情都不去想,生怕一時不慎說漏嘴。此時他就可以任由思緒飛舞。如果能看透局面,抓住主要矛盾,政治竟然可以這麼清晰現實。這樣的感覺和趙謙最初對政治的看法大不相同。

這就是皇帝要處理的問題。官員中除了那幫壞蛋是故意作亂之外,大部分官員限於許可權往往無力全面解決他們面對的問題。或者有能力解決問題,卻覺得辛苦,就在奏摺上瞎嚷嚷。對於能解決問題並且心性純良的官員,工作並沒有那麼令人難以忍受。

這時候就需要有人居中協調,皇帝要做的就是這樣的工作。不過歷史上的皇帝往往能力還不如官員,下面混,上面渾,不出事才怪。

回到辦公室,已經約好的民政部衛生部的官員已經等在接待室。一通進屋之後趙謙詢問起這幫官員大量安置人口以及大量接種疫苗的能力與支出。趙謙還是不敢說關於倭國的事情,現在局面有些進展,只是還不太能確定。

幕府與足利家都得到了鋼甲與戰斧,倭國的戰爭烈度迅速提升。幕府最初感覺自己被四國軍耍了,憤怒到無以復加。經過這段時間的現實教育,幕府明白他們唯一可行方案就是大量購買新裝備,足利家已經可勁的買了起來。

此時兩家都嘗試用裝備鋼甲與戰斧的精銳攻擊對方穿著老式裝備的軍隊,同時把己方老式裝備的部隊放在城裡守城以避免遭到敵人精銳野戰軍的攻擊。倭國內戰開始進入一個新階段。大宋這邊通過四國向兩邊出售符合這個階段的軍用物資。四國島已經收攏到一些因為戰亂逃到四國島這裡求生存的倭國人送來,數量不過幾千,已經用在了連雲港那邊的工地上。這幫人需要接種疫苗,防止他們成為傳染病的來源。

衛生部表示已經初步完成在城市、農場體系內的衛生防疫體系。大規模接種成本降低了很多,只要別讓衛生部的人在深山老林里跑,疫苗接種人數多少隻影響到接種時間。

民政部也表示臨時居住需要木材,當下鐵路規劃地本身就有準備枕木的木材加工廠,讓他們多準備點修房子的木料並不困難。民政部甚至提出他們已經和住建部聯繫過,住建部提供了一種可拆卸的房屋設計,可以大大節省成本。

官場上太多事情都是透明的,趙謙對民政部與衛生部明著暗著提及鐵道部的事情當做沒聽到。大家都是明白人,兩個部門做出合作而不是反對的選擇並非壞事。

就在趙謙以為事情談完的時候,民政部的人可是抨擊起最近電信部自殺事件引發的不安。趙謙心裏面當即就不高興起來,要是這麼點壓力就能當做導致自殺的合理理由,軍隊裡面的壓力大概要讓軍隊上下都去自盡。趙謙心中警覺起來,就他對農村的了解,一旦推行新的制度,定然會有不少人尋死賣活的拒絕離開農場,到時候保不住就會出現些人命。現在這幫傢伙抨擊電信部,未來他們或許就是抨擊趙謙的主力。

正在邊聽邊想,突然聽官員說道:「聽說河南路劉學長也有親戚自殺身亡。考核都把人逼到這個份上,真的不能再如此下去。」

趙謙一驚,他想起昨天晚上好像老婆也說過類似的消息,兩邊印證起來大概不是空穴來風。難道劉部長那表情就是因為這件事?想到這裡,趙謙說道:「我知道了。現在我還有公務。」

這麼簡單的話就已經足夠,官員立刻起身告辭。趙謙心裏面很想去見見劉學長,如果是這件事改變了劉學長的決定,劉學長心思變化就很值得考慮。但是探索別人的傷心事的後果很可怕,趙謙實在是不敢做出這樣的決定。甚至連旁敲側擊找劉學長身邊的人詢問都不敢。

想來想去趙謙選擇了副作用最小的方案,直接去找劉學長問清楚。一個多小時之後劉學長聽完趙謙的問題,忍不住嘆口氣,「唉,太子。我原本覺得你是看不起農場和百姓,現在覺得我當時想當然了。原本我以為那些人進了農場之後就不再是農民的想法,沒想到他們進了農場這麼多年之後想法根本沒變。那孩子已經過世,我不知道他到底怎麼想的。他爹娘我親自見過,讓我傷心。」

趙謙看著劉學長的表情,表情中更多是無奈氣憤甚至有點絕望的味道。這表情大概不是覺得那孩子被殘酷的考核制度逼死,而是被爹娘的錯誤想法給弄死的吧。趙謙也不敢問,只能等著劉學長自己說。

劉學長此時正想著那次會談,孩子的父親埋怨劉學長沒有幫著孩子向上頭說話,把孩子給害了。孩子的母親則試探著詢問劉學長能不能再幫另外一個孩子。甚至提還出不管另一個孩子乾的好壞,都不能讓孩子『再受這鳥氣』。

如此說法讓劉學長大大不快。他能理解親戚想借著他的勢力往上爬,現在這個世道大家都想往上爬,劉學長也不介意幫一把。只是想起他曾經猛批過趙謙對調整農場的基本觀點,這時候劉學長覺得趙謙所說的的確抓住了要害。

不管是農場或者是電信部門,都是要通過分工合作提高整體效率。這一個蘿蔔一個坑,每個人都要在自己的崗位上發揮力量。而這幫農民們的看法就不同,他們認為自己佔住一個坑,幹得好不好可以商量,但這個坑可就歸他們所有。上頭又有劉學長這樣的親戚,他們占著這個坑拿錢就好。

劉學長與趙謙爭論多次,他很清楚趙謙絕不會支持這樣的理念。實際上趙謙已經看到這個問題了,他的調整就是基於這個問題而採取的應對。劉學長心裏面也是左右為難,他很想保住這些農民的鐵飯碗,同樣也希望農民們能夠自立自強,已經有了鐵飯碗就該好好乾,靠自己的能耐把鐵飯碗干成銀飯碗金飯碗才對。

趙謙不說話,劉學長也不說話,兩人沉默了好一陣,劉學長知道不能再沉默下去。他打破了沉默,「太子,你之前說過農民們通過土地國有制度得到了好處,不過農民也未必都支持土地國有。這就是現在農場搞不好的原因。我當時堅決反對,太子走的時候就說讓我去調查一下。我記得我當時說,不用調查,太子說的不對。」

趙謙對那次爭吵有印象,趙謙在那次之後理解了暴君是怎麼回事。就如老爹說過的那樣,我們看別人犯錯的時候千萬不要去嘲笑那些人愚蠢,我們要明白,他們會做的事情我也會做。只怕做的還不如他們呢。先有別人會幹我們也會幹的認知,我們才能從看到的事情中學到些什麼。至少能被警告。若是覺得『我才不會幹那種傻事』,那就證明我們自己已經有問題了。

與劉學長爭論之後,趙謙滿心都是憤怒,只覺得要把持有劉學長同樣看法的都幹掉。之後兩三天趙謙才然想明白,這就是暴君的心態。趙謙到現在也不認為自己是暴君,可他也明白他有可能幹出暴君乾的事情,用暴力來解決問題。所以趙謙笑道:「那次咱們兩個應該都氣的夠嗆。」

劉學長聽到這話,心中有些感動。他的確氣的夠嗆,只覺得這太子實在是與官家差距太大,簡直是有辱官家的英明么!而劉學長氣憤之下還真的找了些人問了問,想證明太子的觀點大錯特錯。

「太子,我問了些農民。有些是堅決支持土地國有,有些就不那麼支持。我就試著和他們講道理,這不講還好些,這一講,許多人就覺得我和他們的仇人一樣。」劉學長感嘆道。那種被人否認的感覺太糟糕了,糟糕到劉學長當時就覺得自己好心換了驢肝肺。

劉學長知道自己當時心中的確有惡意,那股子不滿是針對太子趙謙而不是針對農民。劉學長捫心自問是真的想幫農民過的更好些。劉學長的善意被農民視作惡意,劉學長極力反對的趙謙所說的話卻被劉學長親自證明是真的。著巨大的反差讓劉學長几天都沒緩過來勁。

此時又經歷了遠親的事情,劉學長終於能說出自己的疑問:「太子,這是為什麼。」

聽著趙謙的話,劉學長臉色不由自主的凝重起來。他和其他這個年齡的學社學長一樣有著從軍經歷,追隨著趙官家完成了解放華夏的偉大功業。那時候劉主任自己也滿懷正義的激情毫不留情的處決宋奸,消滅漢奸和蠻夷。雖然他已經不想再想起那染血的光榮歲月,但那個歲月的光榮讓劉學長到現在都深信不疑。

然而劉學長在趙謙這裡卻看到那個歲月的另一面,哪怕是那個時代經過過了十年,劉學長也得花費好大心裡去回憶和反思。過了好一陣,劉學長才勉強點點頭。

「風車被摧毀了,風沒有停。有很多人相信幸福來自於勞動,這個不用官家宣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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