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難擋江河東流去 第221章 破口(十)

敖德薩好像永遠都晴空萬里。逃到敖德薩已經半個多月,郝康每天見到的都是晴天。高遠的天空下,郝康與新來投奔的文官一一握手,其中幾個人還情不自禁的擁抱。這些都是郝康一起留學大宋的同學,也是元國水利部的官員。

半個月來陸續有文官逃到敖德薩城,帶來的都是相同消息。蔣廣投在基輔對於政敵動手了,不斷有官員被他彈劾。包惜弱雖然沒有治國能力卻也沒有向蔣廣投屈服,不管蔣廣投怎麼上奏,包惜弱都表示『此時不宜動蕩,不能隨意處置大臣』。

然而蔣廣投也沒有真的把包惜弱放在眼裡,包惜弱不下令蔣廣投就自己動手。他先脅迫了刑部尚書,讓刑部尚書下令逮捕異己。魏京望了解蔣廣投為人,自己和郝康一起逃了出來。對蔣廣投有錯誤理解的官員被抓了一批,沒被抓的官員中不少也選擇跑路。最新一批逃出來的官員帶來了最新消息,蔣廣投已經開始將自己的親信安插在各個部門。

聽完講述,郝康說道:「諸位受苦了,你們肯到我這裡,我一定會剷除蔣廣投這個元兇。不過我先問件我一直挂念的事情,那蔣廣投有沒有對太后不利?」

「暫時還沒聽說。」官員們答道。他們也不敢完全確定此事,畢竟出逃的時候哪裡還能關心太后的安危。

郝康鬆了口氣,「多謝相告。大家先去休息,我這邊已經安排好了住處。」

一般來講,敖德薩被認為是第聶伯河出海口的港口,第聶伯河並沒有這麼馴服。出海口三角洲水道縱橫,沼澤遍布,並不適合建立港口。敖德薩只是距離第聶伯河出海口三角洲最近的良港。作為元國最大的貿易港,這裡的繁華不亞於基輔。最近元國內亂,為各方商人準備的客棧都空著,有充足空間安置這些官員。

接待完這批人,元國丞相魏京望喜滋滋前來稟報,「太子,已經有數路人馬願意支持太子。還有些將領說不會聽從蔣廣投調遣。」

「丞相辛苦了。」郝康說道。

魏京望連忙謙遜地答道:「為了元國大業,這是應當的。」

郝康對這麼虛的態度很是不以為然,不過他知道此時必須和魏京望合作,就換了個話題,「丞相,當時你聽說郝貴要扣押我,可否聽到郝睿有沒有牽連在裡面。」

提及此事,魏京望神色間都是遺憾。想了一陣,魏京望說道:「太子,臣當時只是聽說郝貴……二王子……想兵行險著。就趕緊前來相助,太子護衛忠心耿耿,護著太子衝出來。臣見蔣廣投已經調動兵馬,就跟著太子一起南下。這中間匆忙,沒聽說過郝睿是否牽連入此事。那蔣廣投敢謀害二王子,實在是罪不可赦。」

郝康聽著魏京望這圓滑的話,心裏面很是不以為然。他當然不喜歡郝貴,卻也沒想過要殺自己二弟。得知二弟身亡的消息,郝康也被嚇了一跳。到底是誰殺了郝貴,就跟是誰殺了老爹郝仁一樣撲朔迷離。不管嘴上怎麼說,郝康自己都不敢確定蔣廣投是兇手。這個人雖然有野心,想獨霸朝綱,但是蔣廣投若是從一開始就有謀朝篡位的心思,以老爹郝仁的精明怎麼會看不出來。對於這種逆賊,老爹郝仁從來不會手軟。

想來想去,郝康都不知道到底是誰殺了郝貴,他也懷疑過是郝睿趁機動手,然而此時蔣廣投權勢熏天,郝睿只怕也是被蔣廣投控制。所以郝睿的嫌疑也有限。自己被指責為殺了弟弟郝貴,郝康很想優先把這個罪名洗脫。一旦能洗脫罪名,郝康就可以號召元國軍民解決蔣廣投。雖然知道這個想法未免太想當然,郝康卻是真的想實現。

此時的基輔,蔣廣投舒舒服服坐在丞相府中。元國全面模仿大宋制度,軍隊由國主直接管理,蔣廣投作為軍中的大佬,地位卻不如身為文官之首的丞相高。郝貴本想扣住郝康,在蔣廣投的相助下強行繼位,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郝貴莫名其妙的被殺。蔣廣投最初十分心驚,調動兵馬想先控制住基輔。沒想到郝康與魏京望居然成功出逃,讓蔣廣投十分緊張。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蔣廣投擔心這兩人號召文官起來反對,就先下手對付與他不對付的文官。此時那幫討厭的文官要麼被抓要麼出逃,基輔城內幾乎變成了他一個人的天下。坐在以前從不敢想的丞相座位上,聽著部下們恭恭敬敬的稟報如何解決基輔內各路文官。蔣廣投只覺得自己以前實在是莫名其妙,若是早知道控制局面如此簡單何不早早動手。

外面有人前來稟報,「太尉,太后在門外求見。」

「太后?」蔣廣投一時沒辦法反應。包惜弱在元國是地位僅次於郝仁的存在,郝仁前去蒙古之時是由包惜弱決定事情。正因為如此,蔣廣投知道包惜弱的性子。她應該是個好女人,好母親,僅此而已。

太后此時怎麼到了這裡?蔣廣投只覺得莫名其妙。但是太后前來也不能不去迎接,蔣廣投連忙讓部下出門列隊。就見太后車駕只帶了不多的護衛,與蔣廣投麾下這些人相比根本不夠看。正在懷疑包惜弱要搞什麼鬼,卻見車駕門帘掀開,侍從從上面抬下一輛輪椅。見到輪椅上面無血色的包惜弱,蔣廣投心中也有些忍不住憐憫。這憐憫不知道是出於喪夫失子的太后,又或者是對這位美麗而哀傷的女人心生的憐憫。自從得知丈夫死去的訊息,包惜弱身體就垮了,出行只能用輪椅代步。侍衛推著輪椅到了門口,正準備抬起輪椅,蔣廣投一揮手,他的侍衛立刻上前看著相助,其實是把包惜弱的侍衛包夾起來。

等輪椅抬過門檻,蔣廣投的侍衛乾脆推著輪椅,包夾著包惜弱的侍衛進了客廳。蔣廣投並不擔心包惜弱,這個女人別說殺人,自己養的雞鴨兔子什麼的都不會殺。這麼嬌氣的行徑在元國上層人人皆知。倒是包惜弱的侍衛需要小心些,他們都是百里挑一的精壯。

這邊落座,包惜弱對坐在正對面的蔣廣投說道:「太尉,最近文官們都不上朝了,我聽聞他們都被太尉下獄。」

「太后,那些人傳統郝康謀害太子郝貴,乃是逆賊。臣只是審問逆賊而已。而且他們平日子貪贓枉法,收受賄賂。百姓們早就受不了他們。臣趁此機會清掃朝廷,全是為了太后。」

以前蔣廣投最看不起的就是魏京望,特別是魏京望說出些屁話的時候,蔣廣投只想脫下襪子塞進蔣廣投的嘴裡,最好能直接塞到他喉嚨里。此時他說著魏京望的話,只覺得志得意滿,爽快的不得了。

正在此時,就見包惜弱微微挪動輪椅,讓她直面蔣廣投。然後就聽包惜弱用非常溫和的語氣說道:「太尉如此倒行逆施,胡作非為,哪裡有一點太尉的樣子。我告訴太尉,你被免職了。」

包惜弱口音溫軟,用詞優雅。所說的話聽在蔣廣投耳朵里簡直像是在讚美人。蔣廣投眨巴了一陣眼睛,好不容易才將內容弄清楚。這番嚴厲指責的語氣並沒有讓蔣廣投憤怒,反倒讓他忍不住放聲大笑,「哈哈哈哈……」等笑夠了,蔣廣投憐憫的看著包惜弱,「太后,你最近操勞,想來是昏了頭。」

「太尉,你不肯聽從旨意么?」包惜弱的聲音溫軟,與所說的內容毫無相似。

「太后……呵呵,你……你這亂命,怎麼可能有人聽。」蔣廣投的聲音裡面滿是憐憫。他其實也想過要生氣,既然是想著該生氣,自然是根本沒辦法生氣。卻見對面的包惜弱美麗的眼睛低垂,最後露出了點堅毅的表情。

這表情讓蔣廣投倒是有點認真了,他此時也終於從個人面對弱女子的反應中恢複了太尉應該有的決斷。看來包惜弱這是要來真的啊,雖然手段未免幼稚的可笑,可她所說的話卻不能無視。正準備做點決斷,就見包惜弱閉上了美麗的眼睛。蔣廣投忍不住皺起眉頭,這太后到底是要鬧哪樣呢?他盯著包惜弱的面孔,心中有了殺意。

包惜弱的輪椅突然發出幾聲輕響,從手柄,腳踏登出突然有東西轉開,露出了幾個槍口。子彈從槍口傾瀉而出。蔣廣投原本穩穩坐在包惜弱對面,包惜弱調整了位置之後正對蔣廣投。包惜弱哪怕是閉著眼睛,自動射擊的子彈也有四五發正中蔣廣投。

蔣廣投想努力逃開,子彈入體卻頃刻抽幹了他的力氣。原本可以跳起來躲開的動作變成了站起後軟軟到底,蔣廣投只覺得脖頸上一熱,好像有什麼東西穿過。就趴在地上動彈不得。

我這是要死了么?這個念頭在諸多念頭中格外清晰。蔣廣投只覺得自己無法呼吸,他想大喊『殺了這個女人』,聲音堵在喉嚨里無法發出。

卻聽包惜弱的聲音再次響起,還是那麼溫軟,「你們乃是朝廷人馬,與蔣廣投無關,我不會追究你等。你等若是要為了蔣廣投而殺害太后,除了你等必死,你等家人也在逃不掉。」

殺了她啊!殺了她啊!蔣廣投說不出話,只能在心裏面高喊。就聽他最親近的侍衛突然帶著哭腔喊道:「請太后饒命啊!」

蔣廣投只覺得眼前一黑,自己想著不可知的深淵墜落下去。在意識消散之前,他怎麼都搞不懂,自己的手下居然不會為了自己拚命,而選擇向一個弱女子低頭。

幾天後,朝廷誅殺逆賊蔣廣投的消息傳到了敖德薩。得知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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