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難擋江河東流去 第098章 三打(十一)

「卻不知太子所說的打擊報復是何事?」

「打擊報復是對的么?」

「太子若是見到有人行惡事,只用說一句就好。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若是如此,國家制度何在?人人都可作惡,只需不得罪權貴,不被人揭發就好。如此下去,大宋會變成何種模樣。」

「此事須得官家下令。」

「原來如此。只要官家下令就能通過?」

得到了明確的制度流程,趙謙覺得自己得到了答案。他站起身,準備告辭。說服老爹這樣的聰明人可比對付文官體系容易的多。

與趙謙交談的文天祥看趙謙要走,他按捺笑意看著趙謙,鎮定地說道:「法也者,常者也。若不能令出必行,何人還會將法看在眼裡。便是一條規定,也絕不能輕易增加。太子,你為何要捨近求遠。若是有哪個官員讓你覺得不合格,說出他的名字與惡行,吏部就可以處置。」

聽文天祥掉起書袋,趙謙盡量平靜地答道:「不教而誅謂之虐。若是無法可依,天下還有什麼規矩。我既然見到不平事,自己先自作主張,與那些惡徒就沒什麼分別。而且天下難道是靠殺人立威來維持不成?文丞相,我就告辭了。」

「太子,何必這麼著急走?」

「文丞相,我不喜歡聽人叫我太子。便叫我的官職就好。」趙謙不快的回答之後,接著說道:「我有事情要忙,告辭了。」

文天祥笑道:「我不過是試探一下趙廳長,若趙廳長非得用官家的權勢來壓我,我就不留趙廳長了。」

趙謙心中冒出一股厭惡的情緒,他花了好幾秒才克服了這種情緒。心裏面也是有些驚訝,之前他以為自己已經解決了自己各種情緒,能夠控制自己。卻沒想到不過是幾句話,就讓文天祥勾起怒火。這可不好。

看著文天祥的笑容,趙謙覺得對面這糟老頭子壞得很。而且他覺得此時不想新開一條戰線,既然得到了解決問題的路數,就先幹下去再說。剛做了決定,沒等趙謙說出口,就聽文天祥問道:「卻不知趙廳長為何不想被人叫太子。」

撂下一句「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只是覺得被叫做太子,就好像在和官家分庭抗禮」,趙謙告辭而去。

等趙謙走遠,文天祥的秘書忍不住說道:「太子未免太囂張了吧。」

文天祥微微搖頭,「你覺得當官家的臣下和當太子,哪個更忠誠?」

秘書一愣,發現自己從來沒有想過這麼個問題。就他讀過的史書中,一旦立了太子,馬上就有太多人撲上來抱大腿。狐假虎威的人太多,而且太子普遍年輕沒經驗,被人前呼後擁,很容易就失去了剋制的心思。

趙謙與所有太子都不同,他不像李世民那樣功勛卓著,卻是謹守本分,從基層一步步上來。現在加銜開封府尹,卻依舊持自己是官家的臣子,明顯把自己的定位在更低的純臣位置上。要是這麼想,這太子有點意思啊。

想到這些,秘書擔心的問:「丞相,太子會不會覺得你得罪了他?」

「哈!我比官家大四歲。現在官家春秋鼎盛,等太子繼位,我應該故去。太子又不是小肚雞腸之人,還會為了這點事開棺鞭屍不成?」文天祥忍不住說起了笑話。

秘書只能陪著乾笑,但是心裏面卻被這關乎生死的玩笑弄到心裡不安。

文天祥沒有不安。他這次之所以這麼做,本來是想著太子趙謙有可能要和他爭辯些道理。沒想到趙謙竟然準備用權力運作制度,請趙官家下旨。雖然心裏面對這種做法並不贊成,文天祥覺得這還在他能接受的範圍之內。趙官家從來不靠嘴皮子打天下,就他的個性,喜歡武器的批判勝過批判的武器。趙謙倒是真有點趙官家的意思,決定的事情就幹下去。

此時文天祥心中只是有些擔心,太子趙謙有沒有真正理解到為政之難。趙官家的威勢建立在他無與倫比的功業之上,便是再厭惡趙官家的人都得承認這個功業。有了實際功業,就有難以撼動的聲望。趙謙到現在為止還沒有這樣的政治本錢。如果太子就這麼一味靠權力,未免有些不近人情。

除去這些,文天祥其實很想看看趙官家給趙謙加了這個開封府尹之後,會不會給趙謙權力。如果這次趙官家下旨在官員幹部條例中明文增加這一條,那就能證明趙謙是『真君』還是『儲君』。

當天下午,趙官家的電報就到了吏部。『關於在官員幹部管理條例中明文增加嚴謹打擊報復一事,由趙謙廳長代表官家與吏部商議。之後雙方都呈上自己的相關討論報告。』

看到這封電報,文天祥再無疑義,趙謙已經是趙官家認定的太子以及代理人。而且這份電報也透露出另外的意思,趙官家要對趙謙進行更全面的考察。

第二天,趙謙到了吏部,文天祥直接把他領進會議室,在裡面坐的都是吏部的高官。向趙謙介紹了吏部的學長、以及好幾位廳長,文天祥坐在主位上宣布,「關於在吏部在官員幹部規定中增修內容的會議正式開始。我先來和大家講述一下增修的條文內容。」

趙謙看過這些官員,發現這裡面竟然沒有代理部長。現在文天祥代理丞相,上次趙謙來的時候,吏部負責人可是代理部長。反思這些與會的傢伙,法制廳、紀律廳、審查廳,難道這些人才是在此事上有決定權的人么?

正在想,文天祥就已經說完了增修內容。法制廳廳長就開口了,「打擊報復太大而化之,這麼規定,誰都可以說自己被刁難。現在已經規定不許互相攻訐,已經夠了。」

趙謙立刻應道:「發乎上得乎中,法乎中得乎下。若是規定的很低,便是和沒說有什麼分別。」

「不然。若是規定的過高,有可能讓官員人人都違反條例,到時候人人有借口,反倒失去本意。」法制廳長絲毫不退縮。

「官員若是操守不過與普通百姓相同,要官員作甚。我在軍中,見過許多打仗時候覺得能縱情殺戮,看著悍不畏死之輩。然而這等人沉迷自己的慾望,往往在戰鬥的時候破壞紀律,不打仗的時候更是囂張跋扈。當時軍中有些不怎麼上前線的人以為這些沉迷慾望之輩不怕死,敢衝鋒。卻不知道這些人是興之所至,當他心情不好的時候,卻是絕不肯帶頭衝鋒。而他們心情不好的時候居多。後來部隊頂住壓力,把這些人統統清除出部隊,部隊反倒紀律嚴明,戰鬥力提高許多。那些平日里看著並不是特別意氣用事之人,進攻時候毫不遲疑,為了保命,還能記得起各種戰術動作。就此看,守紀律才是關鍵。」

說完,趙謙看了一圈吏部的官員。卻見他們個個神色自若,好像根本沒有被說動的樣子。趙謙邊繼續說道:「諸位做到這個職位,我能確定諸位從來不會早退、遲到。若是一個人想什麼時候來就來,想什麼時候走就走。那就是不可靠之人,這等人要麼早早就讓他們知道規矩,要麼就早早不被看好。現在已經有了電報,地方上的事情再也不用風聞。制度定的細些,也不用擔心流於空談。」

說完,趙謙看著法制廳廳長,卻見他還是一副無所謂的表情,然後就聽法制廳廳長說道:「我暫時沒什麼要說的,你們怎麼看?」

難道這幫人是要玩車輪戰?趙謙剛起了這個念頭,就見紀律廳廳長接過話頭,「只是單純的打擊報復,還是不夠細。」

趙謙心中一震,他老爹給他的電報裡面講,要趙謙仔細準備條文內容,看來老爹早就知道會遇到什麼。於是趙謙說道:「嚴禁單純打擊報復的確太籠統,應該是嚴禁對官員及其家屬打擊報復。」

本以為紀律廳廳長會立刻反駁,卻沒想到這傢伙只是稍微愣了愣,卻接著說道:「能否舉個具體案例?」

趙謙就省略掉地方和人名,把王全樂刁難稅務局的事情講了一遍。講完大略,趙謙說道:「這樣的事情絕不會只有一件兩件,現在的官員幹部制度下,國家編製內的人員數量大增。以前那些只有官員要遵守的制度已經不合時宜。以前的進士家族之間鬥爭好歹有個底線,現在很多人出身比較貧困,本身牽掛更少,更容易意氣用事。」

幾位吏部官員聽了這話,忍不住露出意義不明的笑容。不過片刻後紀律廳廳長轉向審查廳廳長,「你有什麼要說的么?」

見話頭交給自己,審查廳廳長說道:「我覺得定下這個制度,只怕太多人會以此為借口申訴。很多時候官員自己做不到,就欺上瞞下互相推諉。便是沒有這條明文規定,很多人已經寫告狀信,說同僚狹私報復。若是有了這條,只怕更亂。」

「諸位在吏部當差,被看中的不就是各位明辨是非的才幹。若是有人以此為借口,互相攻訐,諸位當然能看清那人本質。我覺得有了這條,不會讓局面更亂。那些人是否狹私報復,故意刁難,給他們說話的機會,反倒讓他們露出自己的本來面目。到底是白……白紙一張,還是故意塗抹編造自己的故事。瞞不過吏部。他們自以為能欺上瞞下,只是自作聰明。」

趙謙說完,心裏面也好笑。自己差點就把白骨精給說了出來。這是趙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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