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難擋江河東流去 第070章 一打(一)

稅警部隊返回了洛陽城,回來的時候帶了大票俘虜。按照規定,回來之後要開學社會議,向大家通報情況。然而在會上,稅務局長尤庸感覺學長洪楠風有心事。

會議結束之後,洪楠風與包括尤庸在內的兩名核心人員開了個三人小會,會上講述了他此次行動的戰爭感受。三人都有過從軍經歷,不過尤庸只是聽說過在北方的大清洗,太平了十幾年,他以為那樣暴烈的行動已經結束了。聽完洪楠風的介紹,尤庸甚至一言不發。

洪楠風也沒指望這兩人說啥,倒是學社副學長兼稅務局副局長問道:「洪學長,你準備向上頭通報此事?」

「當然。」洪楠風說了這兩個字,就抿起嘴唇。

尤庸和副局長都不再說話。解決抗稅份子與大清洗本就是天差地別,據說開封舊皇城宮門前的石階到現在都是暗紅色的,那是在宮城裡被幹掉的幾千人的血瀑布般的流淌而下,把石頭泡成那般顏色。而這些對兩人有點遙遠。

最後,會議就這麼散了。

便是發生了如此變化,日子還得過。尤庸很快就去參加了洛陽知府王全樂主持的會議,一進門,其他主要幹部圍上來開始詢問怎麼回事。裡面頗有幾個參加過洛陽水席的幹部。尤庸笑嘻嘻的一推二五六,「諸位,我一直在城裡,其實不知道怎麼回事。只是聽說那邊抗稅的人手裡有火槍,傷了幾名稅警官兵。」

「好大膽!」公安局長不知真假的驚聲說道。

「呵呵。」尤庸乾笑兩聲。敢抗稅的,又有幾個是膽小如鼠。

眾人議論紛紛,有人就把嵩山少林寺的妖僧與抗稅的傢伙聯繫起來。尤庸只能挑比較正經的話附和一兩句,也不想再多說。他知道厲害,抗稅份子的確有人被殺。那都是抗稅中殺傷稅警人員,加上抗稅行動,數罪併罰,除以死刑。

那種處決人數和抗稅人數相比,比例是少數中的少數。而大清洗是完全不同的兩碼事,在那血流成河的行動中,被放過的才是少數。此時尤庸若是把大清洗的事情拿出來講,那就是自己埋葬自己的官位。稅務局對於走漏消息的幹部,便是沒有立即開除,也會一擼到底。

普通幹部都會提前一點到會。就在眾人到齊,並且議論紛紛之時,門一開洛陽知府王全樂走了進來。大家一看知府到了,立刻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尤庸也得以擺脫了麻煩。他抬眼看向王全樂,就見王全樂根本沒有看過來。自從兩人在說情會上鬧僵以來,他們就沒有說過話。

尤庸盤算著最近的變化,心中思緒眾多。好在這次會議與稅務局關係有限,乃是關於農業工作的報告。若不是趙官家說過,各個部門要合作,都得懂整個官府運營。稅務局其實不會來參加這次以農業為主的會議。

然而稅警部隊既然已經下鄉,尤庸此時也聽得格外認真。深秋時節,莊稼已經收割完畢。按照常規,各地官府要開始計畫明年的耕種。洛陽作為名城,除了聯通關中和黃淮平原的地理優勢之外,洛陽盆地的百萬良田也是這座名城千年名聲的根基。

趙官家治下的官府會議,沒有什麼吟詩作對,各種毫無意義的哀嘆也不多。農業部門算是理工男們的領域,開篇就是制式發言。農業問題被理工男們分為『水利、良種、肥料、農藥、氣候時節』。講完了這些,農業廳又拿出農業部最新的安排,要求各地進行農村道路運輸,新的糧食存儲點研究。

皮膚晒成深色的農業廳理工男廳長講完,就問道:「大家有什麼問題么?沒聽明白的可以問。」

眾人也不知道該問什麼,尤庸突然有點忍不住,就問道:「我想問問,糧食存儲點要怎麼研究?」

理工男覺得這個問題正好搔到癢處,立刻精神抖擻地答道:「咱們現在都推廣標準化生產,標準化生產就可以預計產量。如果把糧食都集中在洛陽城,有需要的時候再運出去,中間的折返要浪費太多時間和人力。糧食運輸中也有損失。在一些節點上建設糧食存儲點,就是糧庫。可以根據需求更有效調撥糧食。現在農業部讓各地研究,就是找到比較合適的存儲點……」

「行了!」王全樂打斷了農業廳理工男廳長的話,看著有些愕然的廳長,王全樂冷淡地說道:「這種事情可以會後專門講。這次談的是安排。」

尤庸也不知道王全樂是為了提高會議效率,還是為了表現對稅務局的不滿。兩種解釋都能解釋通,他便說道:「那我會後再問。」

這個環節結束之後,會議進入下一項。各個單位在此次行動中總得有配合,各個單位要做什麼,就得說清楚。譬如農業局要衛生局提供檢疫,農業局用到了大量的牲口,這些牲口就有各種檢疫問題。

會議結束之後,就在尤庸準備找農業局長繼續之前的談話,王全樂的秘書走了過來,對尤庸低聲說道:「王知府請你過去。」

「現在?」尤庸問。他不覺得王全樂會這會兒就見面,那也未免太直白了。

「就是現在。」秘書給了直白的回答。

尤庸就和農業局長約了明天見面,就直奔王全樂的辦公室。一進去,就見王全樂神色平淡的坐在位置上,見到尤庸進來也不說話。尤庸淡定的拉了張椅子坐下,等著王全樂說話。王全樂很沒禮貌的一言不發,尤庸等了一陣,就點了根煙,準備抽完之後就主動開口說話。如果王全樂的回答還是一副知府大老爺的做派,尤庸就只有起身告辭。

兩人就這麼靜靜的面對面坐著,尤庸還慢慢的抽,想多給王全樂點時間,同時也給自己點時間。他盤算著當下局面,自己和王全樂的梁子已經結下。王全樂不是三歲小孩子,不可能轉眼就把敵意和仇恨忘得乾乾淨淨。兩人之間會鬧到什麼地步呢?

尤庸努力把心頭的那點不安掃開,能決定尤庸官位的是國稅局,而不是眼前的洛陽知府王全樂,他完全沒理由害怕他。

就在煙抽完之時,王全樂終於先開口說道:「怎麼,就沒有什麼要和我說的?」

「你要是問稅警的事情,我沒什麼好講。」尤庸淡然說道。他此時已經把王全樂定位在他敵對者的名單上,既然如此,任何退讓都沒有意義。

王全樂呵呵乾笑兩聲,「尤局長,你們稅務局就是牛啊。出去打一仗,什麼都不講。你不覺得這不合適么?」

「這種事情合適不合適,自然有國稅局管,我們說什麼都不算。」尤庸淡然答道。想從他嘴裡套消息,想都別想。

面對如此回應,王全樂靠在椅子上,帶著嘲諷應道:「很好!那就不說了。」

尤庸也不回話,站起身就走。到了這個地步,他也覺得有點遺憾。不過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他尤庸和王全樂其實沒多大區別。王全樂顧及面子,尤庸顧及官位。國稅局處置不合格的下屬之時毫不手軟。尤庸辛辛苦苦這麼多年才爬到今天的地步,一群抗稅的刁民實在不是讓王全樂做出絲毫讓步的理由。

王全樂看著尤庸的背影,臉上沒什麼表情。他遇到過刺頭下屬,也遇到過各種同級。他總覺得自己沒辦法裝作沒看到。特別是尤庸之前當眾給他難堪,竟然拂袖而去。若是不找回這個場子,以後王全樂在洛陽城還有什麼臉面。

尤庸走了一陣,王全樂的秘書帶了人進來。關上門之後,秘書說道:「知府,這位見到了稅警帶人回來。他已經寫好了東西。」

王全樂看了看那位,微微點頭。這幾天他也不是毫無動作,既然目的已經明確,自然不能沒有安排。不用王全樂開口,那位已經把一份文稿遞給了王全樂。王全樂看了一陣,滿意的點點頭。

秘書看到王全樂滿意,忍不住給自己表了表功,「知府,這個我已經修改過了,不知王知府要如何斧正。」

「這個就很好!」王全樂帶著微笑說道,他隨手在上面幾個地方修改一下,就遞給秘書,「抄寫五份。」

準備好自己的初步應對之後,王全樂看著秘書在下面的桌子上伏案疾書。心中盤算著自己的勝算。國稅局的確不是王全樂可以指使的對象,不過國稅局也不是想幹什麼就能幹什麼。王全樂沒辦法對國稅局說什麼,能對國稅局大聲說話的人卻多了去。

等秘書快速抄了五份之後,王全樂在最後簽上姓名,讓秘書用專用郵遞線路發出去。洛陽知府能夠動用的優先公文等級很高,信能夠在短時間裡面送到大宋當下的首都開封。

正如王全樂所料,他的信以最快速度送上郵政船。以前從洛陽走水路,進入通濟渠後可以直接抵達洛陽。金國南侵之時,杜充掘開黃河,黃河泛濫,讓通濟渠徹底被泥沙淤積而廢,運輸就此中斷。現在趙官家重修了通濟渠,郵政系統效率更勝往昔,有燈塔和各種行船指揮,蒸汽船的速度比以前人力船可快了許多。甚至能夠在夜晚河道管制的時候讓特快船隻行船。

到了第二天,王全樂的信件就送到了民政部。民政部負責民政關係的人員看了信件,也驚了。馬上將信件送到了更高級別的官員趙煒手中。

趙煒一看,原本就很大的眼睛立刻瞪圓。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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