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難擋江河東流去 第014章 太子歸國(二)

杭州的碼頭非常繁華,繁華到了擁擠的程度。船隻進進出出,每天都有幾萬人來來往往。郝康站在一群元國同學中間,每當有人向碼頭來,他都會忍不住露出期待的表情。確定來的人並非他期待的穆同學,臉上就忍不住陰沉一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距離上船的時間所剩無幾。郝康心中越來越焦急,即便知道他所期待的大概不會出現,他還是忍不住期待奇蹟會發生。

又有一群人過來,郝康再次矚目。見到人流中有些人直奔他所在的方向而來,郝康心中再次生出期待來。在大宋留學好幾年,郝康也結交了一些宋國同學,但是他畢竟是蒙古人,雖然郝康覺得元國和蒙古之間有巨大的差距,可那些同學們並不這麼看。大家相交相識是因為年輕人喜歡交友,可大宋報紙動輒宣傳斬首幾萬幾十萬北方夷狄,郝康心中也被反覆衝擊。

就在這樣的局面下,郝康還是和一位穆同學有著非常好的關係。這關係好到郝康甚至告訴穆同學,希望她能夠與郝康一起去元國開始他們的新生活。然後,郝康就在這裡等著穆同學。即便知道他的期待沒有實現的可能,郝康還是期待奇蹟會發生。

新過來的那些人和之前不同,其中有些人走出人群,直奔郝康而來。定睛觀看,那不是穿著普通服裝的宋人,更沒有女性在其中。直奔郝康而來的是一群軍人。這下郝康臉色變得更差。面對穆同學的時候,郝康並沒考慮過他是元國人,穆同學是大宋人。可那些大宋軍服總是能讓郝康清楚的感知到,那些人是敵人。正是那些人在蒙古的肆虐,才有大宋報紙那『斬首N萬』『年斬首N是萬』的消息。

看到一群軍人目標明確的過來,元國使館的人也被嚇的不輕。他們連忙上前擋在這群對元國來說非常寶貴的留學生面前。這些年輕的留學生在元國出身尊貴,他們都是元國大人物的子弟。這些年輕人在大宋接受了長時間的教育,回到元國之後可都是要重用的。軍人們停在元國使館人員面前,一位少校上前問道:「你們這裡面有一位叫做郝康的人吧。」

「你們……有什麼事?」元國使館人員小心的問道。

宋軍少校背後走上來一人,他四十來歲,身材高大結實,看著就是練家子。舉手投足輕快有力。元國使館人員忍不住吞了口口水,這位軍人肩頭上的大將階級章證明了他尊貴的身份。用力把口水吞下去,使館人員恭敬地說道:「請問這位大人有什麼指教?」

郝康就站在使館人員背後,他萬萬沒想到會有一位大將來找他,心臟忍不住劇烈的跳動起來。元國全面學習大宋,不干事制度還是文化,大宋這個蒙古死敵都是元國的老師。所以郝康知道大宋的制度是『權責相符』,大宋趙官家作為大宋統帥,擁有唯一的大元帥階級。這個階級並非是因為趙嘉仁趙官家是皇帝,而是因為趙官家作為大宋新軍的締造者和指揮者,建立了無數豐功偉績,打了無數勝仗。

在大宋軍階條例中規定,大宋皇帝是大宋軍隊的統帥。但是大宋軍隊統帥並不具備任何軍階,大宋皇帝想掛上軍階,那就得參過軍,這個軍階必須是他在軍中服役時候得到的軍階。任何皇帝、親王、皇室、宗室,都依照此例。身份再高貴,也必須服從軍隊的制度。

在如此森嚴的制度下,一位宋軍大將必然是親冒矢石,在萬馬軍中建立起他的功績。而這樣的大將指揮過的兵馬,會比元國全國的兵馬都多。大宋皇帝指揮的宋軍殺過七位數的『夷狄』,也有說法是大宋皇帝指揮宋軍殺死的『夷狄』已經到了八位數。眼前這位大將殺過的『夷狄』至少得達到六位數。他一定是蒙古的死敵。

郝康都知道這個事實,元國的使者自然也知道。問了這位大人『有什麼指教』後,使者警惕的看著宋國大將,完全想不出怎麼才能打發走這位殺星。

楊鐵心本想說話,然而目光掃過元國那幫歸國人員,他就想不起來要說什麼。什麼都不用說,楊鐵心就看到了他想找的人。楊鐵心一直以為自己早就忘記了妻子的容貌,在他回想二十年前的過往之時,妻子面容朦朧,清晰的只有她的身影。現在他看到了,在元國使館人員背後站立的那個青年有著楊鐵心無比熟悉的面孔。

一瞬間,楊鐵心發現自己錯了,他以為自己會看到郝仁的兒子。沒想到看到的是包惜弱的兒子。那眉眼,那容貌,都是楊鐵心記不清楚卻從未忘記過的模樣。楊鐵心住上前兩步,想靠近包惜弱的兒子。元國使者見勢不妙,連忙試圖擋在包惜弱的兒子面前。

宋軍少校拽住使者,把他拉到一邊。使者還想掙扎,又上來兩名宋軍頃刻就壓制住了這廝。少校冷冷地說道:「你別添亂,亂動我們就收拾你。」

使者眼瞅自己動彈不得,只能喊道:「太子,你先走!」

郝康對這話是充耳不聞,作為元國大王子,他接受了很嚴厲的軍事教育。所以他能感覺到對面的這位宋國大將身上的力量,就如小獅子能夠清楚感受到雄獅的力量。

「你……是包惜弱的兒子?」郝康聽到對面的宋國大將說道,這口音讓郝康愣住了。大宋有著廣闊的疆土,每個地方的人都有自己的口音。也許大宋的人自己並不清楚,但是對於郝康這個外人來講,反倒能聽出口音中的細微差別。對面這個男人的口音與郝康母親的口音一模一樣,那裡頭的種種細微真的完全一樣。甚至連語氣都沒什麼分別。

遲疑了片刻,郝康很自然就用從他母親那裡學來的口音答道:「是的。請問閣下有何指教?」

郝康本以為面前這位宋國將軍會用兇惡的口氣說出什麼,沒想到宋國大將並沒有吭聲,他臉上又悲又喜,看上去像是一位鄰家大伯,而不是一位殺人無算的將軍。

就這麼對立了片刻,郝仁在強大的心理壓力下再次開口,「請問閣下認知我母親?」

這話說完,郝康看到那位宋國大將眼圈竟然紅了。不到二十歲的郝康被這變化嚇了一跳,他心頭一片不解,自己沒說什麼不得了的事情,怎麼就把四十來歲的大男人給弄哭了。

就在各種念頭亂竄,甚至連『給對面這人一塊紙巾擦擦眼淚』的念頭都冒出來的時候,郝康聽到對面這人用一種還算溫和的聲音說道:「我是……你母親的故交。」

「哦。伯伯你好。」郝康本能地說道。

「我……我想讓你幫我辦件事。」對面的將軍說道。

「什麼事?」郝康小心的回答。同時觀察著對面的男子。包惜弱作為元國國主的正妃,在元國有著極高的地位。但是這個地位與元國國主郝仁一比,就顯不出特別的崇高。郝康從來沒關心過自己的母親是什麼出身,他只知道老娘是南方漢人,漢人在現在的元國和蒙古人一樣尊貴,甚至比蒙古人還更尊貴一點。

至於老爹郝仁和母親包惜弱是怎麼成親的,郝康從來都沒想過。爹是國主,娘是正妃。自己是長子,有一群弟弟妹妹。覺得開心就跑出去和小夥伴一起玩耍,不高興了就跑去找娘親撒嬌,膩在她身邊。做錯了事情會被娘親責罵,爹爹會責罵或者責打或者訓斥,這就是他對家庭的看法。

現在郝康突然發現,他的娘親並不是簡單的『娘親』。就如他的爹爹郝仁一樣,他的娘親包惜弱好像也有不得了的出身呢。能讓宋國大將專門前來,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有如此待遇。

就在心中混亂之時,郝康覺得自己好像看到對面的宋國大將眼圈紅了。就在郝康覺得自己也許看錯了的時候,卻見對面的宋國大將神色突然變了。方才的激動消散的乾乾淨淨,那個人突然就恢複了宋國大將該有的堅定沉穩。這本來面目讓郝康忍不住想起他的爹爹郝仁。

「小子,我叫楊鐵心。記住了么?」宋國大將用溫和的聲音說道。

「這……」郝康覺得自己沒記住。

「拿紙筆來。」宋國大將說道。

立刻有軍人拿了紙筆出來,兩個人捧著公文包,讓公文包平坦的背面向上,一疊信紙放在了公文包上面。宋國大將刷刷點點的在信紙上寫了點什麼。宋過軍人又麻利的遞上來一個牛皮紙信奉,宋國大將把信紙折好塞進信封,又在信封上端正的寫下『楊鐵心』三字。

郝康一頭霧水的接過信封,聽宋軍大將說道:「請把這個你交給你娘親。」

「是。」郝康答道。

「路上別丟了。」

「是。」

本以為宋國大將還會說點什麼,卻沒想到宋軍大將抬手想拍郝康肩頭,但是那手卻沒落下。片刻後宋國大將轉身就走,那些宋軍放開了元國使者,跟著宋國大將一溜煙走了個乾淨。

見到宋軍們走了,元國使者如蒙大赦,他連忙對郝康說道:「太子,咱們上船吧。」說完之後也不管郝康願意不願意,兩名元國使者連拉帶推,護送著郝康上了給元國留學生們準備的專用船。

郝康雖然心中萬般不願意,卻也知道自己也許並不安全。

到了船上,郝康站在甲板上,居高臨下的看著碼頭。便是心中還有期待,郝康卻也知道自己大概是等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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