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風雲突變際遇多 第181章 風暴來襲(九)

秋風一起,天氣就不可逆轉的開始變涼。段天德穿著棉布衣服,覺得涼涼快快的很舒服。剛泡上茶,賬房先生就快步進來,行禮之後說道:「家主,要賬的人已經回來了。我已經做好單子。」

「這次去要賬的都是咱們自家人吧?」段天德問道。

「是。都是咱們自家人。不用給他們跑腿費。」賬房先生連忙答道。

聽到無需額外支出,段天德才接過單子看起來。從賬目上看,完全收回放債的家庭達到了八成以上,剩下的一成多人也多數還了很大一部分,這次收賬的行動可謂空前成功。面對如此的成功,段天德皺起眉頭,他問道:「這些人所在的村子,都有人在官府的農場當差么?」

「回稟家主,現在江寧只要有退役軍人的村子,都有人在官服的農場當差。」

「嗯。」段天德微微點頭。與往年相比,債務回收度極高。說明段家的錢基本都要了回來。甚至不少錢都是陳年老賬。身為大地主,段天德很清楚能帶給段家最大利益的恰恰是陳年老賬。佃農每年只能還掉一部分利息,沒能還上的本金和利息就會成為下一年的本金。每年都在給段家提供大量金錢。

那些佃戶也不傻,他們一旦有能力還清債務,自然不會再借。段家的錢回到了段家手裡,就沒了以後。要是能強行借錢給這些佃農就好了,段天德忍不住想。那樣的話,段家就可以永遠吃利息。想到這裡,段天德問道:「這次就沒人再借錢么?」

賬房先生搖搖頭,村裡的人彷彿商量好一樣,再不提借錢的事情。來見段天德之前,賬房先生已經震驚過了。他覺得現在變化再大,也不至於輕輕鬆鬆收回所有幾乎所有債務。

「你下去吧。」段天德命道。

等賬房先生一走,段天德就叫來管家。「到現在有多少人佃了明年的地?」

「種大麥的地佃出去三成。種稻子的地現在只佃出去一成。」

「……看樣子他們是吃飽了啊!」段天德的語氣中滿是嘲諷。

「家主,這該怎麼辦?」

「繼續等。」段天德答道,「那些人還是要租我們的地,不過是吃了幾天飽飯,他們就以為天天都是秋收之後么?」

「家主。官府不會再招人?」

「不會。官府在未來兩年裡面不會再招人。」段天德回答的斬釘截鐵。

「那就好。」管家聽了之後臉上有了光彩。

段天德也不想再解釋,就讓管家下去。他坐回到桌邊,伸手去摸茶壺。覺得觸手只有一絲餘溫,他叫進僕役,重新燒水烹茶。看著僕役的背影,段天德開始考慮是不是真的要給段鳳鳴發一份錢。以前官府裡面的官員很少,官府能做的事情更少。想得到消息其實很容易。當下官府的規模大了許多,想得到消息難度也直線上升。

就如官府的農場要不要新招人的消息,不同的渠道就傳回來『要』和『不要』兩種意見。『不要』還好,只有一個內容。『要招人』的消息覆蓋面太廣,從招一百人到招一萬人。各種說法都有。

最後段天德不得不去趙段鳳鳴,才算是得到了非常準確的消息。當下農場一個人平均耕種20畝地,人手已經超額,為了提高效率和利潤,所以暫停招人。讓段天德印象深刻的不是這個消息,而是段鳳鳴提供的內容裡面包含著很多信息。包括當下官府農場中的效率。這些對段天德的判斷有極為重要的價值。

念頭在腦海里轉了一陣,段天德還是沒辦法下定決心。很難用語言描述,但是段天德知道自己和段鳳鳴之間有很深的隔閡。也許是段鳳鳴從來沒有依靠過段氏家族,所以他和段氏家族的情分很淡薄。給這麼一個人例錢,超出了段天德的底線。

又過了幾天,新消息傳來,官府的農場開始耕種冬小麥。去年這個時候官府就已經種過,今年夏初還豐收了。段天德連忙派人前去觀看,想瞅瞅官府到底用什麼辦法。受命而去的又是段人鳳與段鳳翔這兩兄弟。

兩人立刻騎上毛驢出發,這次經過河邊,去年地里指頭粗細的桑樹已經長得有點模樣。看上去又矮又渾實,完全不像之前那種不知生死的模樣。越過桑樹林,兩人向前走了沒多久,就到了麥地邊。

就見到田裡面有四頭牛拉著犁,正在田裡行走。亮閃閃的犁從地里經過,就如同毫無阻力一樣,土地如同浪花般翻起。兩兄弟目光落在那壯碩的牛身上,它們都有壯碩的軀幹,結實的四肢。最讓令人感興趣的是碩大的牛蹄子,牛蹄子本就很大,在田裡犁地的牛蹄子看著又比普通的牛蹄格外大了不少。兄弟兩人蹲在田邊,目不轉睛的看著正在走進的耕牛。功夫不負有心人,在牛到了田邊,趕牛的人讓四頭牛轉向的時候,兩人最後終於能夠近距離觀看。

就見牛蹄子呈現一種黑色,黑色還挺有光澤的感覺,絕非正常的牛蹄。就在此時,趕牛的人讓四頭牛停下來。又從地上撿起個東西。他讓牛收起後腿,抬起的牛蹄就向後方平伸。趕牛人把手裡的黑色東西磕掉泥土,套在牛蹄外面。又用釘子釘在牛蹄之上。段家兄弟兩人才明白,這個東西竟然是類似蹄鐵的玩意。

由於沒上過物理課,兄弟兩人當然不知道壓強定律。同樣的作用力下,接觸面越小,壓強越大。這就是為什麼拳頭很難打穿空中自由墜落的紙張,鋼針卻能很容易刺穿牛皮的原因。

段家兄弟去年就見到官府農場的牛可以很長時間的使用,段家的牛就做不到。工作到一定時間後,再強行使用牛,牛自己會累壞,牛蹄子更有可能受傷。一旦蹄子受傷,牛就得休養好一陣。就如人的腳受傷之後也得休息好一陣。

此時兩兄弟掏出懷錶看了時間,接著坐在田外觀看。若不是兩人還牽著毛驢,看上去就和無業流民沒啥分別。不過兩人兄弟坐下了沒多久,又有別的人牽著毛驢前來旁邊。看衣服應該是附近地主家的人。兄弟兩人也不去多話,只是邊抽煙邊看農場的牛耕地。這邊的四頭牛耕開了土地,又有一頭牛拉著一個帶圓盤的器械從地里經過。這個器械上的圓盤切入鬆軟的土裡,牛拉動器械前進,圓盤在前進中不停旋轉著。

兄弟兩人目力所及的地方,都是這種前後兩撥的牛拉著器械經過。看到傍晚,兩人發現再也沒有什麼人到已經耕耘過的農田忙活。如果一定要說有,就是騎著馬的騎士在附近巡邏。

兩人都不想在寒冷的野地里過夜,便騎上毛驢揚長而去。一路上只管顧著驢子前進。等在黑夜中看到點著燈火的城牆,兄弟兩人才下了毛驢,牽著驢向前走。顛簸這麼久,兄弟兩人也的確需要走走路,舒緩一下氣血。

「官府的農場牲口看著比人還多。」段人鳳忍不住嘆道。

「他們也真敢。這麼多牲口,來一次瘟疫可就慘了。」段鳳翔也跟著感嘆。

對於如此負面的情緒,段人鳳不懷好意的附和道:「嘿嘿,若是來次瘟疫也不錯。」

笑聲未落,段人鳳就聽段鳳翔問:「你就這麼恨官府?」

段人鳳一聽,倒也不知該如何回答。他牽著毛驢又走了一陣,這才說道:「恨官府也談不上,我只是覺得看熱鬧不嫌事大。」

「我也是。」段鳳翔坦率的表示贊同。

兄弟兩人又走了幾步,忍不住一起哈哈大笑起來。他們都覺得此事未免滑稽,按道理來講,段家與官府弄到如此地步,兩人應該深恨官府才對。至少段家長老們認為晚輩應該跟他們一樣深恨官府。但是兄弟兩人卻沒有這心思。

段人鳳嘆道:「我聽聞再過一陣,家主只怕就要我們這些沒多少土地的家退出公田。」

段鳳翔聽到的也是相同的消息,轉述者所說的理由非常有說服力。段家子弟要為家族效力,譬如段氏兄弟就得各種跑腿。然後兩人家的土地可以得到他們家土地平均畝產的八成五,另外一成五是要給族裡,作為本錢使用。

從佃土地的角度來看,能得到的地租一般都是五成。比五成高的,就是段家兄弟為家族做事換來的。現在段家遇到很大問題,段氏兄弟這樣家裡只有五十到一百畝地的傢伙就顯得沒什麼價值。如果讓他們脫離族田,能省下許多錢。

「我覺得咱們為段家做了這麼多,族裡總不至於這麼薄情。」段鳳翔表達了自己的意見。他做這麼多,就是不願意被攆出去。

段人鳳嘆道:「你繼續弄吧。我是真的累了,干不動了。就算是不在族田裡又能如何,我們自己種地,還能多拿一成五呢。以前族裡有私塾,當下讀書得去學校。便是不靠族裡,咱們自己也能供的起家裡孩子上學。」

段鳳翔不知道段人鳳這話到底是氣話還是真話,不管說什麼,段家搞族田已經搞了這麼久,段鳳翔真的沒那種可以拍屁股就走的意願。如果可以的話,他還是希望能夠留在族裡。

天色已晚,兄弟二人進城之後就各回各家。第二天一早兩人前往段天德家,先回稟了被交代的事情。段天德認真聽完之後,若有所思的沉默一陣,又問了幾個問題。接著說道:「人鳳先出去,我和鳳翔說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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