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南北各掃門前雪 第030章 禪讓的進程(七)

太學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熱鬧了。

「太尉這是要謀反么?」

「太尉乃是挽救大宋的大功臣,楊太后才是要謀反的那個吧。」

「太尉作天子乃是眾望所歸……」

「眾望所歸?笑話!咱們太學裡面才有多少真願意太尉作天子?」

……

我大宋並不以言論殺士大夫,作為士大夫預備軍的太學生,或者說已經自詡士大夫的太學生們盡情發表著他們的看法。

趙太尉在太學裡面有自己的耳目,也有帶風向的存在,他們定期將消息傳回給有關部門。太學裡面無法無天的程度比現任士大夫都要激烈的多,眼前的局面距離專門傳消息回去的程度差的遠。

對太學的消息有分一份資格的,肅奸委員會就是其中之一。丁飛已經有段時間只是看太學的危險等級標識,要是看內容的話,這位年輕人大概就會罵出聲。而且丁飛認為自己有非常正當的理由。

太學是中國最高學府,在董仲舒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之前,太學不僅教書育人,還是一個政治活動場所。《大戴記》中說:「帝入太學,承師問道。」西周太學又名大學,天子和諸侯均設之,「,大學在郊,天子曰辟雍,諸侯曰泮宮」。不過辟雍和泮宮不是純粹的大學,這地方亦如宮廷,貴族們常在這裡祭祀、舉行宴會、選拔武士、議定作戰計畫。打了勝仗,也到這裡「獻俘」「告功」。這是因為:「古人宮室無多,凡祭禮、軍禮、學禮,及望氣、治歷、養老、習射、遵賢之典,咸行於明堂。而明堂、太廟、太學、靈台咸為一地。」

宋代太學仍為最高學府,隸國子監。太學生從八品以下官員子弟和平民的優秀子弟中招收。在臨安總投降之前,太學生數量最高的時候達到1700多人的規模。

在危機關頭,能站出來的從來都是少數。丁飛這個能站出來的少數,對於當了不堅定份子的多數抱持很看不起的態度。大多數太學生們的反應與那幫不堅定份子一樣,雖然不至於做了宋奸,卻也沒有為了大宋奮戰到底的勇氣。

雖然不懂得練兵,也不懂得製造武器裝備,太學生至少懂得蒙古人的武器能要人命,知道他們自己並不具備刀槍不入的身體機能。

同樣,這幫人面對敵人選擇了逃避,面對趙太尉就有敢胡說八道的勇氣。因為他們知道太尉並不會用屠刀來對付他們。

懷著這樣的評價,丁飛以極大的耐心先看了關於這幫人的內容,果然如他所料的怒不可遏。放下文件,丁飛強行收攏心神。科這等事情不是說腦子清楚了,身體就會服從。他只覺得無名火從腳底一直燒到了發梢,那邊太學生們當中洋溢著各種反對乃是批評的聲音。彷彿他們與趙太尉的地位是對等的。

一股股殺意在丁飛心頭盤旋,這種殺意和面對宋奸的殺意不同。那種殺意是源於非常樸素的感覺,那些人是大宋的敵人。而且丁飛發現,他其實心裏面對殺宋奸有時候還有一種憐憫。不是憐憫宋奸,而是憐憫身為個人的他們。這些宋奸裡面有些其實也是身不由己。

對待太學生則不同,丁飛的殺意源自他自己,源於那些人的傲慢。

想了想,丁飛就把這些太學生們的資料整理一下,送給趙太尉。想來趙太尉應該能夠相處如何處置太學生的辦法。

此時,張世傑正在面對趙嘉仁。居然親自見到趙太尉,張世傑都覺得有些訝異。不久之前,張世傑到趙太尉府門口拜會,每一分每一秒都讓他感覺度日如年。

趙太尉的府門口,警衛力量增加許多。說明很趙太尉對近期的事情了解的並不少,至少國舅楊亮節就在太后面前破口大罵趙嘉仁,並且表示要找人殺了趙嘉仁。從楊亮節的表情上看,張世傑覺得這廝所說的話是真的。於是張世傑才決定前來拜見趙太尉。

當警衛出現在張世傑面前,對張世傑說道:「太尉請張統領進去。」讓張世傑自己都嚇了一跳。他方才度日如年的頃刻就變成了很短。現在面對趙太尉,張世傑發現趙太尉根本沒有什麼變化,和平常一樣的鎮定。彷彿正在進行的奪權活動不過是茶餘飯後的娛樂。

張世傑上前行禮,然後說道:「太尉,請您放過楊太后。」

「是誰對你說我要對楊太后下毒手?」趙嘉仁問道。

張世傑一時有些說不出話,趙太尉現在正在褫奪楊太后的尊位。一旦楊太后變成為生下現在小官家的女人,她的身份就不過是個女人而已。那時候趙太尉想怎麼處置楊太后?張世傑實在是找不出趙太尉放過楊太后的理由。

看張世傑滿臉不解的表情,趙嘉仁也覺得頗為遺憾。他雖然深知政治的殘酷與無恥,卻還是認為自己這一生的所作所為能夠讓人覺得他得過極正的感覺。至少趙嘉仁手下的那些人認為趙太尉的實力與功績都足以配得上皇帝的地位。

所以趙嘉仁問道:「張統領,我並沒有要把她怎麼樣。做事情總得有底線。你覺得呢?」

底線……張世傑一時不知道該說啥。趙太尉的話非常合理,但是也就是合理才會不合理。與天家有牽扯的事情哪裡有合理可言。就趙太尉最近所披露的史彌遠家與余天賜家勾結宋寧宗的楊太后矯詔謀害太子,如果是合情合理,這就不該發生。然而事實就是事情不僅發生了,矯詔被立的宋理宗當了幾十年皇帝,他雖然沒有親生兒子,被余天賜從民間『發掘』的宋理宗的兄弟的兒子還當上了宋度宗,宋度宗到現在為止有兩個兒子先後當上了官家。甚至能讓趙太尉為這祖孫四代手下當官。

「太尉。還請太尉放過楊太后……無論如何都放她一馬。」張世傑說道。

「無論如何?」趙嘉仁微微皺眉,能讓張世傑說出這話,想來是他知道些問題。這下趙嘉仁就有了些興趣,他直接問道:「卻不知道楊太后做了什麼,非得讓我無論如何都要放她一馬?」

張世傑哪裡敢說楊亮節的事情。若是說了,大概趙太尉就會逮捕楊亮節吧。此時的他只能低下頭,一言不發。

看張世傑不吭聲,趙嘉仁說道:「楊太后是個必須讓別人保護的女人,張統領,我覺得你應該很清楚這點。而現在的大宋並不缺乏想被人保護的人,那真的是要多少就有多少。我們大宋所需要的乃是能夠保護大宋的人。正因為如此,我才要做這個官家。」

「太尉……說的是。」張世傑只能沒話找話的回答。

先用自己的事情做了鋪墊,趙嘉仁繼續說道:「不過張兄應該很想保護太后才對吧。我看著張兄這樣的人物被迫留在皇宮裡面虛度時光,經常覺得這太消耗人生了。一個人的人生能有幾個七年。」

張世傑這次沒說話,他只覺得有些頭昏腦漲,一時不知道該說啥。這也不能怪張世傑,他的心愿中非常強烈的一個就是佔有楊太后,另一個則是擺脫現在這種監獄般的生活。從名頭上看,張世傑乃是大宋的大忠臣,所以擔當著大宋最需要忠誠的職務。然而忠誠是有代價的,更何況張世傑以前並非是大宋的人,他乃是蒙古國的人。成為宋人是張世傑在人生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做出的選擇。

然而這一切都彷彿被無視了,張世傑自己的意願沒人在意,除了現在的趙太尉。

「我想張兄肯定知道我和蒙古之間的和平必然是蒙古退出中華之後才可能實現。一旦我們先把蒙古從燕地打跑,張兄就可以衣錦還鄉。」趙嘉仁繼續勸說張世傑。

很明顯,這個提議重重的擊中張世傑的心靈。以前蒙古強,大宋弱,張世傑投奔大宋只求能夠保住自己的性命,並且有機會與蒙古繼續作戰。他並沒有考慮過自己有朝一日衣錦還鄉的可能。

如果跟著趙太尉的話,這樣的夢想也能變成現實。那真的是人生至高的歡樂之一。

沉默啊沉默,就在趙嘉仁覺得張世傑還是舉棋不定之時,就聽張世傑吞吞吐吐地說道:「太尉……太后怎麼肯嫁給我……」

趙嘉仁微笑著蠱惑道:「張兄說的沒錯。若楊太后還是太后,她當然不可能嫁給張兄。只有太后不再是太后,張兄才能娶她。若她是太后,便是我也沒辦法逼著太后改嫁。那豈不是大笑話么?」

正常人類可以看穿詐騙,正常人類卻沒有能力搞詐騙。張世傑絕非是一個能被騙的人,而且趙嘉仁覺得他並沒有欺騙的能力。所以張世傑知道趙太尉說的是大實話,想讓張世傑將楊太后弄到手,只有靠將楊太后拉下地才行。如果是以這麼一個目的,趙太尉與張統領兩人倒是有著共同的利益。

十幾分鐘之後,張世傑一臉猶豫的離開趙太尉的府邸。趙嘉仁則是繼續處理他的問題。譬如,最新的進展裡面,史彌遠家與余天賜家留在大宋的親屬基本都被抓,也許是覺得自己並沒有從矯詔案裡面直接撈到好處,這幫親戚沒有跑路。而史彌遠家與余天賜家的直系親屬跑了個乾淨。連史嵩之與史岩之兄弟的後人也都跑掉了。

他們不在,趙嘉仁並不覺得遺憾。他個人一點都不喜歡這樣的株連式殺人,那幫傢伙們所作所為正好給了判處他們死刑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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