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西出陽關 第193章 青衣一揮手

大明朝要當官,無外乎科、蔭、捐三種途徑,三類官中當然都有治政能臣,但相比恩蔭當官,科舉出身出身都比較貧寒,更懂人情世故。相比捐科出身,進士及第多一些廉恥之心。尤其是捐科出身的,當官就是為財,不過戶部稅收好大一部分來源於此。

這也怪不得別人,隆泰六年到八年,當今皇上發動了與北周、東夷之戰,打打停停,雖然收回了幽雲十六城等地,卻也將整個洪慶中興以來紅利全部打光。戰爭這種事情,本來拼的就是銀子,朝廷國庫空虛,只得通過賣官鬻爵增加收入。

隆泰十一年新政之後,朝廷逐漸控制捐科的名額,但捐官的價格卻一路飆升,在富足的區縣,一個知縣竟達十萬兩銀,幾乎相當於一些普通縣一年的稅收。

太原知府徐茂德是隆泰七年進士,及第之後一直在翰林院修史,當了八年的窮翰林,頗有文名,後來明帝朱悟能特簡(皇帝欽派,無人舉薦)擔任朔平知縣,不過十年時間便一路扶搖直上,直至太原布政使,官居三品。

來到太原知府衙門,徐茂德竟然親自迎出門外,我並非正式官員,對方是三品大員,這讓我有些出乎意料。徐茂德面容清瘦,身材修長,須髭修剪的整整齊齊,說話更是如沐春風。

早就聽說登聞院新任了一個監察,想不到竟如此年輕,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我又沒有跪人的習慣,於是按照江湖規矩行禮,說徐大人過獎了,在下不過一個小鏢師而已,路過貴地,本沒想驚動大人,所以沒敢前來拜訪。

徐茂德道,天下十八州路衙門,都巴不得你這位鏢頭行過他們地界,如今老哥佔了個先機,到有些讓人艷羨了。

這話說得,雖然有點假,但聽著確實舒暢。徐茂德不過四十歲,政治前途還長遠。若按現在趨勢,將來太子登基後,正是他大展宏圖之時,我這太子身邊新晉的紅人,對於這些有政治抱負的人來講,自然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機會。

讓到知府公署,徐茂德摒棄左右,只留下張有為泡茶,我們則在一旁坐下喝茶聊天,說著一些朝廷趣事,聊到了在太原的見聞。

顯然,徐茂德放低身段接近我是有目的的。朝廷要員,嚴禁結黨營私,你若接近藩王,有犯上作亂嫌疑,若要接近東宮,更是大逆不道。想想也是,皇帝龍體正安,你跟太子那邊眉來眼去,這是要盼著皇帝早點歸西啊。

但是與我這種沒有正式官身的江湖人結交,就沒有那麼多忌諱了。徐茂德跟我大談在太原府的執政方針,興水利、辦學堂、輕賦稅、重經商,一番話下來也讓我刮目相看。

大明朝能說會道的官員不少,真正能將這些話落到實處的卻少而又少。一般官員上任,不是被前任的虧空整的焦頭爛額,就是充當救火隊員應付各種突發事件,哪裡有時間顧得上民生,但徐茂德確實做到了,至少在數據上,要比絕大部分知府要強的多。

一番聊下來,我受教不淺。一般上差來訪,下面的官員不是訴苦就是告狀,徐茂德沒這樣做,一來是跟我交情不深,我又不是官場中人,二來估計他也是想通過我向太子殿下表個忠心。沒準將來哪日朱潤澤登得大典,將來去京城辦事也多了個遞名剌的道兒不是?

兩人聊了半個時辰,徐茂德安排張有為宴請我,自己告辭去辦事。一般下面的州縣縣令拜訪,也不過這些時間。

來到六扇門衙門,張有為這才跪倒行禮,我說張總捕頭不必拘禮,你就當我是個江湖中人即可。話說,你是怎麼知道我進城的?

張有為笑道,屬下一月前就接到孟總捕頭的公文,說監察大人不日便路過太原,早就叮囑城防那邊。再說大人的路引是由六扇門總部簽發,想不引起注意都難。

原來如此,看來入城實名登記這一辦法,確實行之有效。心想百密一疏,當時圖省事兒竟然忘了這茬,於是便讓張有為給我多弄幾個路引,以備不時之需。

我說久聞太原府治安良好,張捕頭功不可沒啊。

張有為道,這些都是知府、臬台大人功勞。本來臬台大人也想見你,前些日子有公務在身,前往西水公幹了。太原府臨近西涼,最近魏總督又在西涼那邊搞軍事演習,治安想不好都難啊。

那魔教在這邊尋釁滋事,六扇門難道不管嗎?

張有為略帶尷尬道,監察大人,江湖之事,六扇門雖有監督之責,但只要不妨礙民生,向來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關隴黑白兩道與魔教的恩怨,也說不上誰對誰錯,六扇門也不便插手。

我也覺得自己的問題有些業餘,轉而問斬魔大會之事。

張有為道:今年以來,魔教為爭奪水路碼頭與關隴武林衝突不斷,一開始雙方還比較隱忍。六月份,關隴李家的二公子李名卓醉酒在六賢樓調戲魔教黑袍羅剎,結果被弄瞎一眼,切斷一臂,雙方引發衝突。

李伯陽暴怒,帶人一路追殺,在馬家堡大打出手,事後抓了黑袍羅剎,之後魔教與李家多次交涉無果,雙方約定十月初七在杏花嶺以武論道,李家在中原廣發英雄帖,這才有了斬魔大會之說。

我問道:江湖上傳聞,魔教在關隴一帶無惡不作,濫殺無辜,還殺死馬家堡一百多口人,可有此事?

張有為說:魔教雖然窮惡,卻也算守江湖規矩,江湖傳聞也有不實之處。李家控制江湖言路,一味抹黑魔教,也好讓這斬魔大會師出有名。不過,馬家堡慘案是魔教所為不假,至於為何,屬下也不得而知了。

我跟張有為要來最近的朝廷邸報,了解朝廷的最新動態。

齊王老來喪子,朱奇藝被追封為慶王,由其三歲的兒子朱優酷繼藩王之位,也算對朱快播有個交代。齊王本人則被皇帝中旨加封為山東、河南、淮南三路總督兼巡撫,這個任命未經內閣草詔,在朝廷中引起軒然大波。

太祖皇帝建國之初,明令藩王不得擔任地方官職,明帝不顧內閣反對直接頒發旨意,使得齊王在山東一帶總覽軍政大權。要知這幾州路有拱衛京城之職,一旦京城發生叛亂,這幾處兵馬可是進京勤王的第一波力量,可見明帝對齊王關愛有加。齊王三次上書請辭均被駁回,卻也未敢就任。

在一個不起眼的地方,我看到了一則人事:著瓊州知縣宋思齊遷任兵部職方清吏司郎中,即日上任。宋思齊去年因寫了一篇《論親王府兵制度改革的必要性》主張削藩被貶為瓊州知縣,這才不到一年就被調回,還在兵部清吏司當值,這個安排耐人尋味啊!

第二日,大通商號的標書第二稿做出來,苗春雨聯繫了一當地的烏龍鏢局與中原鏢局共保,我看完競標書之後直搖頭,心想也只能這樣了。於是跟柳清風約廖管事下午在醉仙樓打牌,著何友孝送去拜帖,廖管事竟然同意了。

估計有戲!柳清風說道。

來到醉仙樓要了個包間,三人一起鬥地主,這種應酬打牌,說白了就是變個法子給廖管事送錢,求人辦事,總得給點好處不是?

誰料柳清風這小子今日手氣爆棚,半個多時辰,竟然贏了廖管事十多兩銀子,廖管事心疼的直嘬牙花子。

有一局,柳清風拿了王炸、四個二、一套龍。廖管事剛出張對三,柳清風直接王炸,口中還念念有詞:

王炸這種牌壓到最後出就沒有震撼力,必須開始就出。炸到你舉牌不定,炸到你口乾舌燥,炸得你甚至開始懷疑人生。

廖管事臉色鐵青,我一個勁兒給他使眼色,差點就使出降龍十巴掌給他幾下。廖管事又輸了七八兩銀子,我忍無可忍,說你不去個洗手間?

柳清風直搖頭,我怕把牌運給尿沒了。

我拉起他走出門外,我們來幹嘛了?

這不是打牌嗎?

打業務牌,你不會嗎?

我會啊,可手氣好沒辦法啊!

沒辦法給我想辦法!

被我訓了一頓,柳清風沉著臉回到座位,我說廖管事,這麼玩沒意思哈,不如來五兩銀子一局的。這一局,柳清風剩下最後一張牌時,我看他又要跑,直接王炸給他堵死。

出到最後一張,廖管事道:單三!

柳清風冷著臉,要不起。

廖管事一下午贏了二十多兩銀子,心情大為爽快。

三人直接在醉仙樓大吃了一頓,廖管事心滿意足的離開了。

臨出門,我拉著廖管事手道,廖老大,你看我們西涼這趟鏢貨的事兒。廖管事這才透露道,雁門鏢局的標書我們陸掌柜看過了,還算滿意。畢竟合作多年了嘛,至於費用嘛……

我遞過去十兩銀票,廖管事伸出一根指頭,然後諱莫如深道,我可什麼也沒說哈!

那是自然!

第二日大通商號邀請我們前去開標,開標結果出來,雁門鏢局中標。

苗春雨嘲笑道:秦鏢師,昨日那三十兩銀子,從雁北路報銷,不太合適吧?

柳清風滿臉不悅:依我說昨日就應該贏光丫的,害我們賠了三十多兩銀子!這小子收了銀子不辦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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